黛玉不由讚嘆:「四妹妹果然是画中高手。」
惜春被她称讚,又拿出一幅画:「你帮我看看这幅如何?」
却原来是那天去隆兴寺的情景,山中青竹摇曳,竹叶中掩着大悲阁,阁外一个虔诚祷念的身影,可不正是太后?
黛玉赞:「极有禅意。」
惜春不好意思道:「我不好画佛像,总觉得笔法拙劣,玷污了佛祖一般,所以就画山外寺庙剪影。」
黛玉因着又问:「太后娘娘后来有找过你吗?」
惜春道:「叫人来寻过我一次,我便去了京郊的红螺寺陪娘娘礼佛。」
黛玉颔首:「你在太后娘娘跟前要万事小心。」
惜春道:「是呢,只不过……」她彆扭半天道,「家中都让我多陪她老人家。」
说着流露出几丝不屑:「那些踩高捧低的小人,见我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睐,连吃穿用度都格外好起来。」
第86章 长松行人才思敏捷枕霞旧友又被蒙骗
黛玉宽慰她:「总好过受人漠视。」
惜春别别嘴;「才不屑于跟那些计较呢。」
黛玉讚许的点点头:「清者自清。」又叮嘱她, 「我听明嬷嬷说太后娘娘生性宽容,又冰雪聪明,你不用刻意疏远她,也不用刻意讨好她, 还跟第一次见她时对她一样。」
惜春感激的点点头, 黛玉又唤来明嬷嬷, 讲些宫里进退的礼仪。
聊了半天其余人才集中齐,当下起名号。
李纨取名叫「稻香老农」, 探春就称『蕉下客』。
探春因对黛玉笑道:「你别忙,我已替你想了个极当的美号了。」
又向众人道:「当日娥皇女英洒泪竹上成斑, 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如今她住的是潇湘馆, 他又爱哭,将来她那竹子想来也是要变成斑竹的,以后都叫他做『潇湘妃子』就完了。」
大家听说都拍手叫妙, 黛玉低了头也不言语。这名字她不陌生, 可晴雯所说所言, 让她从心中不喜这名字。
当下立定主意:「湘妃为个男子哭哭啼啼, 不得我心。」
众人诧异,黛玉笑眯眯:「回头让我家的丫鬟晴雯仔细与你们分说。」
又说:「我家有个长松阁,我便叫长松行人如何?」
宝玉立刻就问:「可是李白诗句:愿君学长松, 慎勿作桃李。受屈不改心,然后知君子?」
黛玉点头,果然是心有灵犀的人, 说:「适才宝玉嫌弃居士两字俗气,人都说天地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后面两字便取行人二字如何?」
宝玉仔细咀嚼这名字, 嘆一声:「好!行人二字便是看透这世间真相,而取长松二字,又隐含不屈不挠之意,出世中透着入世,入世中含着出世之心,不落泥淖,好名字!」
他先赞一回,诸人也品味出这名字高明之处,纷纷称讚。
晴雯在下首听得脑壳疼,半天才想明白:这不就是前世里颇为流行的那一句,出自一代大师罗曼罗兰的鸡汤语:「人最可贵之处在于看透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生活」么?
她为自己终于能听懂屋里这些文化人的对话而傻乐不已,因而没留意屋里公子姑娘们纷纷取了风雅的号。
薛宝钗神色有一抹难以觉察的失落,取了「蘅芜君」这个名字,宝玉叫『怡红公子,迎春叫「菱洲」,四丫头住藕香榭,就叫「藕榭」。
取好了合心合意的号,就要作诗,诸人以白海棠为题,迎春又命丫鬟点了一枝梦甜香。原来这梦甜香只有三寸来长,有灯草粗细,以其易烬,故以此为限,如香烬未成便要受罚,姐妹们各个冥思苦想起来。
独黛玉或抚弄梧桐,或看秋色,或又和丫鬟们嘲笑。等大家都写完后,她才泼墨挥毫写出诗句。
引得众人讶异不已,可到了点评的时候,李纨道:「若论风流别致,自是这首;若论含蓄浑厚,终让蘅稿。终难以决断。」
探春道:「这评的有理。长孙行人当和蘅芜君并列榜首。」
黛玉挑挑眉,很是意外,她清楚的记得在自己读过的那本书里,李纨和探春评了宝钗第一,让自己屈居第二。
开始她还有些不服气,自己的确有几份恃才傲物,可平心而论那首词做的比宝钗更妙。为何给自己个第二?
后来慢慢思索就了悟:李纨是王夫人儿媳妇,探春管王夫人叫:「母亲」,两人都是在王夫人手里讨生活的可怜人,生活不由自主,当然要给宝钗足够多的颜面,也要适当打压自己这个「老太太派系」的人。
想通了这些,黛玉就丝毫不以为意,没想到这次居然有了变化!
两位评来论去居然将宝钗和自己评价为并列第一。
黛玉聪颖,稍微思索就明白了缘由:这一世她处处帮助李纨和探春,又多次对两人示好,与她们的关係要好得多。
想必是个缘由,她们才顶住压力给自己来了个并列榜首!
旁边宝玉还有些不满意,嘴里含话欲说,想必是要替黛玉抱不平,黛玉忙以目光制止他。
说实在的,她如今父亲建在,又结交了许多友人,天地广阔,哪里还惦记着这一时一刻的得失?
自己做的诗词好不好自有公论,何必处处掐尖与人争,不然这姿态就先不好了。
宝钗看见宝玉和黛玉两人「眉来眼去」,心里越发酸涩,家中如今越发难以支撑下去,也不过是个花架子,母亲对自己的婚事看的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