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桐敛下眼皮,低声:「开始吧。」
骆禹深看了她一眼,「眼睛看向我。」
说这话的时候是奇异的温柔,骆禹深此人的专业能力极强,也是成为了他的病人之后,林笙桐才有这么深刻的感受。
每每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林笙桐的内心里都慢慢地归于平静,她抬起头来,看着他。
骆禹深在她的眼前晃起了那一隻怀表。
骆禹深:「今天吃了什么?」
林笙桐:「糕点。」
「好吃吗?」
「还可以。」
「见了朋友高兴吗?」
「高兴。」
「.......」
放鬆似的閒聊着,盯着怀表的林笙桐眼睛里慢慢失去了神采,紧接着缓缓闭上。
骆禹深缓缓吸口气,继续温柔说道:「想一些开心的事,找最令你开心的事,想这2027年5月20日以后最令你有成就感的案件。」
「......」
「找游轮......不要紧张,慢慢来,你可以的,我们都在你的身后保护你.......你可以的........」
随着这几声催眠语术之下,床上半躺着的林笙桐开始慢慢地蹙起眉头,额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平放在身体两侧的手开始慢慢攥拳。
一看到这个症状的骆禹深也跟着蹙起了眉,这几天来的治疗,林笙桐每每到这个时刻就会是这个反应,醒来之后就开始暴动,但依旧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依旧失败。
骆禹深拿起桌面上的针,如果林笙桐醒来情绪不稳定,他必须要给她一针,否则她就会伤到自己。
果不其然,慢慢的,林笙桐额上的汗珠越聚越多.......最终,她陡然睁开眼睛,尖叫一声:「不!」
人从床上坐起,汗珠纷纷从额上滚落,整张脸跟水洗一样,她怔怔地揪住被子,并没有像前面那几次那样冲他大喊大叫,情绪不冷静地暴动。
骆禹深见状,等了一会儿,见人确实没有其他的情绪波动,才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针筒,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背后都跟着出了一层冷汗。
精神鬆懈下来,他问林笙桐,「怎么样?有什么头绪了没?」
这一次,林笙桐回答他,「我想起了我跟你们进了游轮......后来我遇到了游轮上的真凶,我去追逐.......我.......」
林笙桐慢慢垂头,抱住脑袋,不断地锤头,「.......我......我想不起来啊,我就是想不起来啊,为什么我这么胆小,为什么!」
「林笙桐!」骆禹深赶忙上前抓住女人的手,可人依旧不冷静,神色迷离而癫狂,骆禹深暗道不好,一开始没有暴动,他以为没事,没想到此时她的情绪开始爆发。
他忙一隻手攥住女人的手,一隻手去摸针筒,然而针筒没摸到,一隻手阻止了他。
他回头一看,是纪清淮回来了。
「我来。你先出去。」他做着口型。
骆禹深意会,点了点头,纪清淮上前一步,将陷入情绪风暴中的林笙桐抱在怀里,「栖栖!冷静点!」
可她依旧不理不会地大喊:「不,我没用,我太没用了,那一团黑雾就在那里,我驱不开,想不起,我害怕,我太没用了,对不起......小茵对不起,秋子对不起.......我太软弱,我保护不了你们,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软弱,你很坚强,很勇敢,冷静一点,求你了。」
他阻止她,她就一拳拳往他身上招呼,纪清淮闷声受着,见实在是无法撼动了,林笙桐收手,人伏在肩膀处,张嘴,一口咬住。
直至血腥味充斥着口腔,林笙桐才慢慢清醒过来,盈满泪水的眼珠子转了转,终于有了些神采,她低头,白衬衫上是一圈红色的牙印。
她怔了怔,慢慢地意识过来,这是自己咬出来的,此刻她的拳头还贴着他的背,可想而知,刚才她身上发生了什么状况,又是如何对待他的。
「你不是走了?」
「为什么不注射镇定剂?」她问了两句。
她情绪发生暴动,往往都是注射镇定剂的,他忙,治疗的时候往往都不在,也就今天他提前带了同事过来,送走同事的那时候,她以为他早就走了。
听出她话语里的冷静,纪清淮才慢慢鬆开她,人坐回椅子上。
「镇定剂注射多了,对你不好。」
「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他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林笙桐接过,喝了一口,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的肩膀处,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道:「对不起......你不包扎一下?消消毒么,会破伤风的。」
「不碍事,等会我自己会处理。」
林笙桐垂着眸子,把水杯放在桌面上,面上明晃晃的愧疚,眼睛是红的,噙着泪,「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我还是想不起来。」
她进入那一团看不清东西的黑雾里,心里是抗拒的,她只感觉到自己很害怕,害怕到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更遑论迈开腿揭开真相。
所以都是她软弱,她对不起那些对她怀揣着期待的人。
她眸底的脆弱看得他心里揪成团地发疼。
「不是的。」他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珠,温柔笑着,眸底里的情意明晃晃地:「栖栖很坚强,很好,每个人的心底里都有不忍面对的黑暗,这是正常的,慢慢来,会有看清的那一天。」
「如果看不清呢?记忆恢復不了呢?」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