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帮我一把吗?」他嘆了口气,对和室里的另外两人说,「真冷淡啊,好歹我们都是奈落的分丨身。」
伤口探出肉芽,断裂的身体重新连结在一起,窸窸窣窣着恢復了原型。
「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白童子抱着薙刀靠坐在窗边,明显将刚才的一切都尽收眼中。
他嗤笑道:「没用的傢伙。」
「……这件事也不能怪我。」白夜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颈椎,「奈落那傢伙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白童子露出冷笑般的神色:「就算奈落将自己的一部分放到了她的身体里,到了别的世界还不是一样无法得知下落。与其这么麻烦,整天茶饭不思,不如直接杀……」
砰。
后脑传来的疼痛打断了白童子的嘲讽。
他敛起笑意,表情阴沉地转过头,神无收回砸到他脑袋上的镜子,安安静静地开口:「闭嘴。」
「……」
和室里瀰漫起寒雾般的妖气,白童子握住薙刀的刀柄。神无收回视线,好像不再注意他的存在一般,略过他朝室外走去。
「你要去哪?」白夜掸掸衣袖站了起来。
「去看赤子。」神无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虚无缥缈如萦绕迴廊的雾气,「他差不多该醒了。」
白夜:「……真冷静呢。」
因为是跟着奈落最久的分丨身吗。
抱着镜子的小姑娘停下脚步,微微侧身。
「……以前,也发生过。」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白夜。
「就算是奈落,也有找不到的地方。」
……
毒的效果退下去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上课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意识短暂地消失了几秒,清醒时身体骤然一挣扎,从昏昏沉沉的睡梦里跌了出来。
纱织喘了口气,确定这是现实世界。
她好像没睡多久,现在依然是夜晚,成为半妖后她的夜视力比人类时期好得多,能够清楚地看见缠在她身上的触手,以及从钟乳石上滴下来的水珠。
光线昏暗的洞窟十分眼熟,地面上散落着还未彻底溶解的妖怪残骸,她记得这个山洞有几个月定时清理一次的设定,会把奈落重组身体时丢弃的部分消化得干干净净。
至少她醒来后没发现自己在奈落的身体里,比起上一次激怒对方,这已经是不得了的进步。
还在外面的世界一切就好办……大概。
背后的墙壁是活的,并非冰冷的岩壁,纱织试着动了动手臂,困住她的触手缠得更紧了些,像蛇一样窸窣捲动起来,就差没嘶声吐出威胁。
密密麻麻的触手缠绕在一起,像巨大的藤蔓一样拔地而起,直抵洞窟顶部那些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她被扭曲缠绕的触手嵌在这藤蔓上,睡着的时候居然没有落枕也是十分神奇。
「……醒了吗。」
製造出这诡异场景的妖怪却十分人模人样,乌黑流丽的捲髮披散下来,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有点像白日里那个温和文雅的城主。
但纱织不会被奈落的表象欺骗。
黑压压的妖气蛰伏在奈落脚边,像颜色不祥的雾气一样涌动张缩着,随时都会张开獠牙扑过来。
如果这是一场生存游戏,她面前的虚空中已经出现了几个选项:
A)道歉。保证自己不会再犯。
B)解释自己离开前说过这次会多待几天。
C)哄他。
D)表白。
……最后一个选项是什么鬼。
纱织摇摇头,果断划掉这四个选项。
上一次和奈落吵架时,她就悟了。
这种时候既不能道歉也不能说好话,必须得学会倒打一耙才行。
走对方的路,让对方无路可走。
纱织清了清嗓子,开口:
「你不相信我。」
在她身上窸窣爬动的触手,忽然静止了片刻。
「你不相信我一定会回来。」
奈落嗤笑一声,仿佛看穿了她那点小把戏,眼中浮现出讥讽的神色。
「我应该相信你什么?」
他抬起眼帘,眼底的血色浓郁殷红。
「是相信你对这张脸的喜欢?」奈落冷笑道,「还是你口中所谓的「爱」?」
「……」
糟糕,纱织想,她好像有点生气了。
指尖微动,一股怒气自心底油然而生,但她硬生生压了下去。
「生气了?」奈落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冰冷的目光黏在她脸上。
他低声道:「想动手?」
缠在她身上的这些触手,她可以撕开扯碎,跳下去将罪魁祸首暴打一顿。
考虑到奈落的自尊心,纱织没有动。
「有一件事我得说清楚。」
她看着奈落:「之前一个月才回去一次,是因为我还是人类。」
因为人类寿命短暂,她想儘可能地多陪在他身边。
短短几十年的时光,她想儘可能地和他一起度过。
战国时代和现代社会,傻子都知道应该怎么选。
如果不是因为奈落,她早就跑回现代再也不回来了。
再也……
纱织忽然顿住。
奈落:「怎么不继续说了。」
他表现得始终冷静,因为冷静,所以显得比平时更加阴森危险。
从食骨之井出来时,她看到的不可能是幻觉,以至于她刚刚醒来时,发现自己没有出现在奈落的身体里,还以为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