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是感染了风寒。」
每个医生的诊断都差不多,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可以了。」她抬手掀开帘子,那些人大惊失色地伏下来,脸贴着地面看都不敢看她一眼,搞得她都要以为自己是个会吃人的妖怪。
「你们走吧。」
天空压抑而晦暗,连带着这几天城里的气氛也阴沉沉的。
喧嚣的雨声敲打着窗沿,水雾蒙蒙的庭院模糊一片,只能影影绰绰地捕捉到被雨水氤氲开的色彩。
室内点着烛光,摇曳的阴影爬上墙壁和天井,像蜘蛛一样匍匐在房梁之上。
「我都说了不用那么麻烦的。」
纱织拧开瓶盖,倒出几粒白色的药片。
「我吃点退烧药,睡一觉就好了。」
她从现代社会里带回了各种药物,包括消毒水和绷带,以及治疗感冒和发烧的药品。
作为一隻封建时代的大妖怪,奈落对现代社会有一种莫名的偏见,他不喜欢她从现代社会带回来的东西,巴不得一把火烧个干净,因此她平时都将这些药品放在不起眼的地方,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奈落的表情和外面的天色一样阴沉。
「人类和妖怪不一样,生病没有那么快好。」 纱织就着温水服下药片。
「你难道没见过人类生病吗?」
他当然见过。
战乱、饥荒、瘟疫,在战国乱世活了五十多年的妖怪,只是从来没有在意过人类的苦难罢了。
妖怪的世界并不比人类轻鬆,甚至更加残酷,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个世界。
「奈落没有生过病吗?」
纱织不太清楚半妖每个月失去力量的情况和人类的生病是否有相似的地方。
奈落是杂碎妖怪出身,和犬夜叉不同,没有继承强大的妖力或武器,一直是凭藉着自己的狡猾和歹毒在弱肉强食的世界存活至今。
「你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纱织顿了顿,「包括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度过的五十年间都干了什么。」
除了变成美人给弥勒的祖父下诅咒这一段。
不,不对,就算已经听过这个故事了,她也完全不介意从奈落的角度再听他叙述一次。
纱织扯过被子,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奈落一起躺下来。
「过来吧。」
他似乎第一次听人提出这种要求,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随即,红色的眼眸微敛,城主模样的英俊妖怪移开视线,语气分外冷淡:
「……没什么好说的。」
纱织:「……」
他绝对是不想告诉她。
纱织做出退让:「过来一起躺一会儿也行。」
半晌,衣料窸窣摩挲的声音响起。纱织打开被子挨过去,将自己贴到冷冰冰的妖怪怀里。
奈落的身影遮去了后面的烛光,和室里黯淡的光影就着沙沙的雨声十分适合补眠。
纱织抓住奈落的手,将他的手放到她的后背处。
「这种时候,」她严肃地说,「你应该哄我睡觉。」
「……」
「不会吗?没做过吗?」纱织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她抬起手,拥住他的背。
「要像这样——」
她慢慢地,轻轻地,像哄小孩子一样,拍着比她宽阔许多的背脊。
「拍——拍——」
然后抬起头。
「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好像这样子就能让这些天一直莫名有些烦躁的妖怪安静下来。
这只是她的猜测,因为奈落并不是会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的类型,他会冷笑,会露出嘲讽的神色,会哼笑着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心情不快的时候,心绪动摇的时候,他也只是看起来比平时稍微更加阴沉罢了,将真实的想法掩藏得滴水不露。
「……你在做什么。」
奈落的声音没有波澜。
纱织:「哄你。」
奈落的手苍白冰凉,披着人类城主的皮囊时,他的指尖一点也不锋利,完全不像能撕碎他人的利器,修长的手指反而像漂亮的艺术品,细腻如温润的玉石。
纱织拿过奈落搭到她腰上的手。
「你到底学会了没?需不需要我再示范一次?」
她能感受到奈落的心不在焉。
他看着她的时候,好像在透过她看十分遥远的地方。
明明她就在这里,整个人现在好好地躺在他怀里,在对他说话对他笑。
仿佛注视着某种宿命般的眼神,晦涩而幽暗。
被那样注视着,纱织几乎想要抬起手,摸一摸自己贴着膏药的脸颊,确定自己还活在现实里。
「……你在听我说话吗?」
她试探出声:「奈落?」
熏香微冷的气息忽然压过来,攫住了她说话时微张的嘴唇,将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语都吃入腹中。
烛火晃了晃,喧嚣的雨幕光影迷离。
纱织几次想要说话都被奈落打断,涌到嘴边的声音连不成完整的词句,到最后她也忘了自己原本想要说什么。
安静的和室里响起轻微的水渍声,静默的间隔拉得很长,时不时的分离伴随着压抑颤抖的喘息,喘息又会再次变成绵长黏腻的吮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