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龙从甲板上走下来,他扫过年轻人干裂的唇,以及深陷的眼窝,吐出一口烟圈,嘎嘎着哼道:「你若是再不说实话,那蛊虫过两日便会咬穿你的肚子,到那时,你看着自己的肠子被虫子一点一滴吃掉,你不仅不觉得痛,还会觉得十分畅快,箇中滋味,想必木崖你会极乐意去享受一番罢。」
被称为木崖的年轻人晃了晃脑袋,似乎这样神智才会清醒两分,他咬了咬牙,努力张大了嘴,声音虽嘶哑,但依旧满是讥诮,「嗬嗬,宝月岛将要沉了,你们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他唇间鲜血淋漓,滴入水中,乌黑的水箱里,顿时溢满了鲜红,但他恍然不觉疼痛一般。
毒龙见木崖一副不惧生死的模样,面色渐渐阴狠起来,他手指一弹,一个宛如绿豆大小长着一双洁白羽翼的小虫瞬间附在了木崖面上,「你且嘴硬,让这个小东西先陪你玩两日。」
说着,再也不看木崖,转身上了甲板。
在他身后的木箱里,随之传来一声悽厉的啸叫。
赵信陵已踏上了甲板,听到这声嚎叫,却是置若罔闻,眼见着毒龙从底下上来,忙上前扶了一把,问道:「还是不肯招?」
毒龙任赵信陵搀扶着进了舱房,在房中坐下后,他在几上磕了下烟灰,瞅了眼赵信陵,嘆了口气:「你当真看上那女人了?」
赵信陵自然知道毒龙问的是谁,面上神情正了正,应道:「儿子实在是心仪笑笑,非她莫娶。」
「你明知她是王爷派来监视我们的,你还……?」毒龙深吸了口旱烟,皱着眉头道:「且烟花柳巷出来的女人,哪里又会有真情?」
「等回到南安城之后,我便会问王爷迎娶笑笑,王爷向来器重爹,只要您帮儿子从中说和两句,王爷定然会应允的。」
赵信陵殷切备至,对毒龙的态度相比往日亲近许多,又听到毒龙提起笑笑出身,不免又急切的为笑笑辩驳起来。
「笑笑虽出身风尘,但却是洁身自好,你且看她虽与儿子有情,却不肯轻贱了自己,若非三媒六礼,更是不愿与儿子同床共枕,若非好女子,她决计是做不到的。」
说着,还意味不明的看了眼毒龙,又道:「儿子的出身在外人眼里也是卑贱,与笑笑王八对绿豆,谁也不比谁高贵到哪里去。」
毒龙听到赵信陵提起出身,胸口一窒,随即长嘆了口气,道:「我知你自小颠沛流离,吃了不少苦,心中怨怪于我,也罢,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你如今是信陵君,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便是,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从我这里偷拿了毒药?」
赵信陵大惊,忙着急否认,「儿子知那些药丸的厉害,怎敢从您那里拿药?」
「当真不曾?」毒龙似信非信。
赵信陵眼神闪烁,「不曾。」
毒龙自是不信的,他袋中的药丸平日里都是随身带着的,也只有赵信陵有机会从他这里拿走药丸。
且赵信陵与百变娘子三番两次因笑笑结仇,难保他不会因此对百变娘子下毒手。
但此刻见赵信陵说的言辞凿凿,他也别无他法,只得沉声警告道:「百变娘子今日一早被人下毒,我刚刚为她驱了毒,如今正在休养中,在上岸回南安城前,你记住,且不可再招惹百变娘子与孙力。」
「中了毒?」赵信陵面上诧异,「谁下的?」
「不知,」毒龙摇摇头,随后沉吟道:「木崖一定还藏了秘密,宝月岛是姜氏几代人的心血,姜家绝对不会任由宝月岛沉没,所以……」
「爹的意思是,姜家还有人活着?」赵信陵眉头皱起,用摺扇敲打着手心思索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毒龙沉声道。
赵信陵却不以为然,「若是姜家还有人活着,为何不去收敛桃林里的尸首?」
毒龙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道:「这两日上些心,若是姜家人还活着,决计不会只对付百变娘子一个,你,虽武功尚可,但在宝月岛上,还是小心为妙。」
「儿子明白,」赵信陵点头,犹豫了下欲言又止:「会不会是韦少爷……」
毒龙明白赵信陵的意思,他也不是没怀疑过韦无冕,但依他在剑南王府所见,与这几日的观察来看,「韦少爷一行,决计是做不出那毒药来的,因为那毒……是我做的,且只在数年间给过两个人。」
「谁?」赵信陵问道。
毒龙吸了口烟,吐出两口烟圈,才道:「我承过南安城晏家的人情,多年前送与了晏家老夫人一份。另一,便是姜城了。」
「姜城?」赵信陵第一回 听说这个名字,不免有些好奇。
毒龙又吸了口旱烟,在烟雾迷蒙中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姜城是姜岛主的儿子,二十多年前,他与姜岛主因一件小事争吵,一气之下离开宝月岛去了南安城,不多时,便因医术精妙被南安城百姓广为传颂。当时我正被仇家追杀,不得已流落南安城,为寻求剑南王爷的庇护,我入了剑南王府为奴,而姜城却因医术精湛被王爷奉为座上宾,我心中不服,便寻机找他比试,他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子,哪里懂得人心叵测,被我三两句激将下,他便以家传秘药与我交换,我钻研数日,才终于弄清那药的效用,后来我便将秘药献与了王爷,再后来,秘药随着安云郡主入了京,再之后,安云郡主身亡,秘药也不知所踪了。而我与姜城交换秘药的,便是今日为百变娘子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