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突然发觉自己也够怪的。
明明说的内容是枯燥的、算计人心的政事,但此时,他却觉得这话比之前那些,都更加触动他心底的某个点。
不是因为王位。
而是因为这话,意味着雅辛托斯对他存在价值的认可,对他能力的认同,他跌跌撞撞、辛辛苦苦三十年,为的不就是这些?
于是,他一直紧绷着、不敢鬆懈的腰肩,一下放鬆下来,一直严肃拧着的眉头舒展开。
只是这次,除了疲倦,更多的是一种付出得到回报、被认可的愉悦浮上眉梢。
他的脸上很难得漾出一丝淡笑:「还是算了。我可不像你和父亲一样会演戏。」
雅辛托斯颔首:「对,三十来岁了,兄长。你也该长大了。」
「……」奥斯脸上的淡笑瞬间死掉。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雅辛托斯一会,将暴打弟弟的**压下去,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哥哥,以补偿过往的冷落:「其实,我还记得今年是你二十岁的生日,给你准备了礼物。特地卡在当天率军赶回斯巴达,但在父亲的私殿外看见你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雅辛托斯这回是真愣了一下。
他想起当时在私殿外碰见兄长时,对方确实停下脚步,对着他面露犹豫想说什么。
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麻烦事,都能让兄长迟疑,竟然是……礼物?
那时被遗忘生日的落寞和嘆息,突然在这一刻化成一种暖而挠人的感觉,像有一隻猫崽子在心尖上踩了踩爪子。
即便知道这次出门是为了什么,兄长不大可能把礼物带在身上,雅辛托斯仍忍不住笑了一下:「是什么?带了吗?」
奥斯毫无表情地道:「没有。而且我觉得那东西不实用。等进城给你买个面具吧,就当生日礼物了。」
雅辛托斯:「……」
心尖上踩奶的小猫崽瞬间死了。
是让你学坏,但不是让你学这方面的坏……
·
跨越阿卡迪亚的边境,踏入伊利斯,雅辛托斯和奥斯就没再遇上僱佣兵了。
人们很早达成共识,在奥林匹克期间休战。如果有人在此时,在这片土地上引起争斗,将要面对的就是所有城邦的怒火。
老克桑显然没有失智到直接对抗全世界。
更主要的是,没有哪个僱佣兵会接这种单子,他们想要的是银币,又不是和整个世界为敌的惊险刺激。
伊利斯作为奥林匹克运动会的举办方,拥有专门用以举办运动会的奥林匹亚神殿。
宙斯就是这座神殿的主神,而整个奥林匹克运动会,则是献给这位众神之王的庆典。
雅辛托斯和奥斯花了三天的时间,翻越那些连绵不绝的群山,等到终于抵达山谷中心的神殿,已经是夏季的尾梢,将将赶在节庆开幕前。
此时,奥林匹亚神殿前,已经汇聚了许多天南地北赶来的游客。
有诗人和哲学家在广场上展示自己的口舌之才,有富有的贵族在商摊和广场间挥霍钱财。
雅辛托斯兴致勃勃地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钱袋子——感谢老克桑不远万里派人送来的赞助,他现在富得流油:「去逛逛吗?」
奥斯挡在他身前,警惕的就像在防狼:「不。把你的面具戴严,别被人撞掉了。饿吗?雅辛?」
「……」雅辛托斯脸上的兴趣略微有点褪色,他勉强保持微笑,「从今天早晨醒来,到现在,中午还没过,我们已经停下吃了三顿了。」
他实在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
打从之前来了场坦露心迹的聊天,他的兄长就开始了疯狂投餵行为。
有的时候,雅辛托斯都疑心他哥把他当猪崽,什么人一天能吃个七八顿?
奥斯满脸不赞同:「之前吃的是之前吃的,和现在没有关係。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那时候你多壮实啊。」
雅辛托斯:「……」
确定是壮,不是胖?
他硬着头皮道:「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
奥斯嘆气:「太瘦了。我一直觉得以你小时候的体型,会比我更高壮的,看你现在消瘦的。」
雅辛托斯:「……」
恍惚间,他仿佛梦回被吕忒斯王后掌控饮食的时刻。
你谁啊,能不能把他沉默寡言、不管閒事的哥还回来??他已经好好独立成长到成年了,不需要在这会儿喜迎第二妈啊。
说实话之前阿卡在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这种喜提母爱的错觉了,没想到阿卡不在身边,居然还会有人来填补这方面的空缺。
……他不需要好吧。
但奥斯的意志,是不以雅辛托斯需不需要为转移的。
就像之前的阿卡,当年的吕忒斯王后。
雅辛托斯不得不垮着张脸,被兄长拖进酒馆。
一般来说,这种地方只在晚上才会开门,很少见的是,这家酒馆这会儿也生意火爆着,人们坐满了桌子,仆役在桌边穿梭,送着酒和食物。
雅辛托斯挑挑眉,回忆了一下进门前看到的招牌,很凑巧,这就是父亲曾给他的「门路」之一。
如果没有意外,经营这家酒馆的商人,曾和老亚基亚德国王建立过深厚的友谊。
端着双耳盏的仆役走到他身边:「尊贵的客人,您想点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