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人一时都顾不上因为对方阴阳怪气的语气而羞恼了, 这个从未想到过的角度让他完全愣住了。
是的,「天元」二字绝非本名,或许是代号,或许尊称。
这一词出自围棋,指的是围棋正中央的星位,其为众星共绕,是为斗极,因此又被指代北极星。
而北极星又谓紫微星,是帝星所在,即便是再尊贵的人也不会以此号为名。
但这座神社却又叫做「薨星」,那便是死死克住了「天元」这颗星。
薨星宫与其说是神社的名字,不如说就是一个「咒」——以咒杀天元为目的的咒。
可是,可是是谁?是谁会这么做?而且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发现这一点,就连天元大人都没有对此表现出异议?
「可能是你们都觉得天元大人的术式是【不死】,所以觉得这个名字无所谓吧。」神山透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思路,但还没等水人高兴起来,他又补充道:「但天元大人的确不会死,却不代表他的个人意志能够永存哦。」
「现代的哲学家将人的死亡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心臟停止跳动、脑电波彻底消失,那意味着**的死亡。」
「第二阶段是葬礼的举行,那意味着社会关係的死亡。」
「第三阶段是人们对他记忆的丧失,那便是所有羁绊的消亡。」
「这也就意味着,到了第三步,这个人就彻彻底底地从世界上消失了。」
「那么,你们觉得这其中哪个死亡最关键呢?」
水人呆呆答道:「当然是……」
他本想回答当然是心臟停止,但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心臟的停止的确是生理上判断人类死亡的方式,但那真的是最重要的吗?
比起还在跳动的心臟,没有任何羁绊关係、没有任何人牵挂记得的人真的还算是活着吗?
等等,按照这个说法的话……
水人猛然间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沉默不语的天元。
「啊,看来你察觉到了。」神山透他举起了三根手指,然后落下了一根,「薨星宫有鸟居、有参道、有一切神社的配置,但从来没有人会为活人建神社。」
「而薨星宫的名字就像是悼亡的道标,所以每个来拜见天元大人的人就是来参加葬礼。」
他落下第二根手指,「你们一直在称呼天元大人作天元大人,那么除了张开结界外,你们还记得天元大人更多存在的痕迹吗?你们的年轻人甚至将天元大人当做一棵撑在咒术界的树。明明是以一己之力保护了大半个日本,维护了这个世界平衡的英雄,为什么会被忽略到这个地步?是你们太过于健忘,还是有心人刻意为之呢?」
「当然,这可能也是天元大人有意淡化了自己的存在,但他所有的信息明明都放在了明面上,却被人有意识地掩藏和忽略了。久而久之,还有人记得的他还真正地活着吗?」
「至于最后一点——」青年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却毫无笑意,「他跳动的心臟、他的脑电波真的属于他吗?」
三根手指全部落下,青年挂着珠串的手化作了一个虚空的标誌。
那个紧握的拳头,明明是充满力量的手势,却让水人觉得全身发寒,他一抖,看向了天元,见后者还是沉默不语的默然姿态,顿时心神大乱。
「请不要为难他们。」天元轻轻嘆了口气,「这其中,也有我半推半就的缘故。」
啊,果然。
那么,最后一块拼图也合上了。
神山透看向了那个似乎放弃了挣扎,迅速变得老态龙钟的男人,躬身行礼道:「草率行事还请见谅,崇道天皇陛下。」
「天,天皇?」水人被这个称呼吓了一跳,再也也无法保持咒力的伪装化为了一个相貌忠厚的男人,他先是迷茫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般瞪圆了眼睛:「等等,那不是……」
「语言是咒。」神山透及时打断他,「不要用那个称呼。」
「没关係,我也更习惯被那样称呼。」天元温和道,「吾名早良。」
以早良为名的,在日本只有独一无二的一位,但人们更习惯称呼的是他的封号——早良亲王。
天元大人居然是早良亲王?那个四大怨灵之一的早良亲王?水人感觉自己满脑子都是浆糊,被巨大信息量冲刷过的大脑更是一阵阵的发疼。
但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不对啊,早良亲王不是在奈良时期就因为被诬陷而绝食而亡了吗?怎么可能是天元大人?
「准确的说,我不是早良本人,」天元露出了一个有点羞赧的微笑,看上去无害极了,「我是他的怨恨和忧愤之情形成的怨灵。」
「……」这就更可怕了啊!!!
壮汉费了好大功夫才抑制住自己后退的**。
早良亲王本人是一个良善到软弱的人,在被当时的天皇,也就是他的兄长诬陷杀人后,他做出的反抗也只有绝食,最后也因此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但是怨灵早良亲王……
怎么说呢,虽然在如今四大怨灵的强弱各有排行,而菅原道真因为封有神格是公认的第一位,但就其在传说时代造成的结果而言,菅原道真是远远比不上早良亲王的。
菅原道真所做的最可怕的事情也无非是干掉几个参与迫害事件的同僚,搞一点小天灾小**,顺便打了几个雷炸死仇敌顺便搞得皇室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