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有时候喝多了酒,还来这里,同这些花说话。」
「一个人自问自答的。」
白萱瑶嗤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犯什么疯病。」
那他……必然是很孤独吧。身侧没有知心人,也没有能缓解忧愁的法子。心里烦闷,便来这里倾诉。
言若凝心口一滞,她忽然间忆起了自己做过的噩梦。
她梦见白落寒死的时候,好像……
言若凝定睛,环顾了一下这四周。那好像,就是在这个地方的。
——「牡丹天姿绝色,雍容华贵,用来赞谓心爱的女子,岂不更好?」
她脑中不自觉地浮出了这句话。
牡丹……
她朝前伸了伸手,觉得眼前很是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那些噩梦,清清楚楚的浮现在脑中,挥之不去。
言若凝闭了闭眼,再次望向前方的时候,却看见那些牡丹全都变作了红色。
一如那个噩梦中,白落寒死后,他的心血染红了这整片花。
言若凝捂紧心口,猛然间跪倒在地,喷出了一口血。
「嫂子!」白萱瑶慌忙地扶住她,被吓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嫂子,你……你怎么样啊?别出事啊。」
言若凝又咳了一口血,一下惊觉,白落寒……他们从前经历过什么,他们很早之前……发生过什么么?
「嫂子……你……你可别吓我啊!」
白萱瑶胡乱地用袖子给她擦了擦血,很是惊慌。
言若凝稍稍推开她的手,哑声道:「无事,我们回去吧。」
「哦,好。」白萱瑶扶住她站起,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她会磕着碰着。
路上她清理了血渍,离开后山,才再次对白萱瑶开口:「你哥回来了吗?我想见见他,有话要问他。」
「回来了啊,这会儿大概在餵鱼呢。」
「餵鱼?」
言若凝实在笑不出来,这人、还真惬意雅致。
她想到白萱瑶的那些话,怎么都不能联想到,那个喝醉酒后躺在牡丹花丛里和身边的花花草草倾诉心声的魔族尊主。
白萱瑶带着她去了池塘,白落寒果真在那。只不过他此刻不是在餵鱼,而是在池塘边上的小花园里——修剪花枝。
「哥!」白萱瑶高声喊了喊他。
白落寒朝她们看了一眼,只是对言若凝微微笑了笑,并未说话。
「那嫂子……我先走了啊。」
「嗯。」
白萱瑶笑呵呵地朝着白落寒比了一个大拇指,随即轻手轻脚地跑开了。
言若凝向他走近,淡然道:「我有话要问你。」
「问吧。」
言若凝看着他那双手捣鼓着眼前这些花草,心里莫名一阵抽疼。
「后山那些牡丹,是你种下的?」
他手指微微一抖,仍低头顾自剪花,没有看她,「不然呢?」
言若凝微微蹙眉,「因为什么?灵清公主?还是你妹妹?」
白落寒轻声一笑,倒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我娘只喜桃花。至于瑶儿,她素来不爱这些花草。」
言若凝追问:「那你为何要选牡丹?」
「为何?」白落寒偏头看了她一眼,从边上折下一朵小的紫荆花嗅了嗅,「就不能是因为我自己么?」
言若凝看着他手里的花,轻声道:「你只喜欢紫荆花。」
白落寒微微笑着,不答话了。
「是因为我?」
白落寒看向她,微微诧异。
「我和你说过,牡丹雍容华贵,用来赞谓心爱——」
「你想起来了?」白落寒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了这句话,面上仿佛还漾出了一丝喜色。
言若凝却是心底一沉,质问:「你告诉我,是不是?」
他面色一变,好像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句话不太对,忙又改口:「我是说,你听谁说了什么吗?」
「你回答我的问题。」
白落寒勉强一笑,重新拿起了剪子,声音轻地快要听不清:「你以后会知道的。」
言若凝心里彻底沉了下去。
她说出那句话,他脱口而出的不是她为什么要这么说,而是问她……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
所以在很多年前,他其实是和自己认识的。
甚至可能,经历过什么。
可只有他记得,她却不记得了。
言若凝苦笑一声,因为那不是她啊。白落寒喜欢的,是当年的那个言若凝,是曾经的那个言若凝。
与现在的这个自己,可没有半点关係……
那她算什么?
不过来了一番运气,占有了别人的躯体,白得了他这么长时间的爱护。
白落寒喜欢的,自始至终都不是她。
罢了,原本也不是她。所以她从来没有资格承受他对自己的感情,更没有资格……去期盼他不要喜欢盛清浅。
他喜不喜欢言若凝,是不是真的喜欢,有几分喜欢,都与此刻的这个她,没有关係。
言若凝轻轻拭了拭眼,指尖一抖,才发现自己不自觉掉落了眼泪。
她转过身去,听见白落寒说:「你别多想,好好歇息。」
言若凝没有说话。
她静在原地,伸过了手,一片桃花落到了手心。她轻轻握住,心里百感交集。
在这瞬间,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言若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