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如今再想,还是觉得心头髮涩,他眼前忽地有些模糊,正道该死要拭去眼角的泪,眼前却突然一亮,一隻素白的小手伸了进来,递给他一个红红的果子。
「吃杏子吗?」舒皖道,「朕...咳,我刚刚尝过了,很甜的!」
沈玉正犹豫着要不要接,就听那买杏子的叔伯道:「这位郎君好生怕羞,怎生大热的天,还戴着罩子?就悄悄跟在娘子后面,连句话都不说。你们刚过来时我就瞧见了,觉得稀奇。」
沈玉知道被说的是他,摸到杏子的指尖一颤,那红圆的杏子就从陛下手中滚了出来,落到了地上。
他双颊发烫,满心觉得自己给陛下丢了人,陛下一定后悔极了今日带着他来。
舒皖看着沈玉因为一个杏子惊慌失措的样子,止住沈玉想蹲下去捡的动作,自己飞快地将杏子拾了起来。
「他就是这样,平日里连跟我都少言少语的。」舒皖无形中轻拍了拍沈玉的手作为安抚,又道,「这位阿叔可能给我换个新的,这个刚刚掉在地上了,怕他吃了不舒服,银钱我照给你就是了。」
「娘子心细,自然是给换的。」那叔伯麻利地捡了一个成色极好的甜杏,憨笑道,「娘子生得真是好样貌,我家哥儿倒是还在阁中未出......」
怎么还有当街就给人说亲的?舒皖敏锐地听出叔伯话中的意思大为惊讶,连忙拉了拉身后的沈玉道:「哎呀叔伯,你怎么当着我内子的面说这话,我家这个纵是话少,脾气也是有的,大热天生顿闷气,回去怕是要病了。」
第18章 学士府朕的玉儿怎么哭了
那「内子」二字听得沈玉呼吸一滞,更不敢乱动了。
卖果的叔伯一听这位竟是这位娘子的夫郎,连连歉声道:「是我眼拙,叨扰了,叨扰了。」
舒皖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付了两个铜板钱,小心地牵着沈玉走了。
两边的院墙高,他们走到一片隐蔽下,舒皖忽然觉得身后跟着的那个人安静极了,要不是手里抓着的那隻手还在,仿佛无人一般。
这是怎么了?
舒皖眨了眨眼,轻声问道:「先生因为朕乱说话恼了吗?」
沈玉紧了紧身子,才温吞道:「微臣知道陛下乃权宜之计,并未放在心上。」
舒皖点了点头,点完才想起沈玉根本瞧不真切她,索性将那面轻纱掀起,一骨碌钻进了沈玉的罩子里面。
「陛下?!」沈玉被吓得退了两步,就没敢再拒。
舒皖抬头,见纱帽里的人肤色白里透红,鼻尖沁着细微的汗,自己给他那个杏子还被他牢牢握在手里,一口没吃。
「先生觉得热了吗?」舒皖看着沈玉透红的眼尾道,她不等沈玉回復,兀自在怀里摸着什么。
「没有。」沈玉本来觉得还好,浑身的不自在儘是因为陛下方才那番话给惹的。
舒皖摸了半天,摸出一块粉蓝的丝绢手帕来,嘱咐沈玉说别动,才踮起脚尖来替沈玉拭了拭鼻尖和额际的汗。
沈玉呆呆站着,身子都僵住了,只觉得沁香盈了满面,满目只剩下近在咫尺的那张清丽婉约的面容。
往日的陛下身在尊贵华美的凤袍中,再怎么看都是天子。
可今日陛下却穿了这样清新自然的蓝白点碎裾裙,沈玉才发觉,陛下早已和四年前那玩闹的模样不同,长得亭亭玉立,君子端方。
「先生,不喜欢吃杏子吗?」舒皖声音轻轻的,仿佛怕惊着了沈玉一般。
她就这样毫不避讳地钻在沈玉的纱帽的围罩里,身子近得几乎要和沈玉相贴。
但舒皖没有贴着沈玉,她十分守礼地始终保持着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可沈玉显然十分惶恐。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着,小步小步地挪动着身形,满心混乱,满脑空白,就这样踩上了不知哪处的青苔,脚下猛得打滑。
沈玉身形不稳往后倒去,饶是如此,他下意识反应还是赶紧避开陛下,以免伤着陛下了。
舒皖连忙去扶,可以她的身段,根本扶不住沈玉,登时天旋地转,眼睁睁随着沈玉向后摔去。
沈玉腰背在某处硌了一下,还来不及觉得疼,紧接着他的后脑就撞上一个柔软的东西,等他缓过神来,才发现此时此刻的陛下正坐伏在他的怀里,缓缓蹙着眉。
「先生!」舒皖唤得并不大声,沈玉的围罩将她二人困在一处,舒皖头顶覆着轻纱,纯澈婉约的面容与沈玉的贴得极近。
两人的姿势暧昧极了,更何况还是当街。
「陛下可有伤着?」沈玉哑声问。
舒皖的愣神也仅有片刻,连忙从沈玉身上下来,摇了摇头,「先生快起来。」
沈玉动了动身子,瞧见陛下的姿势,往后看了,才发现方才那一下,他险些撞上一块尖滑的青石,而陛下的手,竟一直垫在他的脑后。
他慌忙坐起,执过陛下的手检查,只见原本雪白细嫩的手背上青了一块,还蹭破了一片的皮,直翻起来卷着,上面还沾着血丝。
「嘶。」舒皖瞧见了才感觉到疼,刚低吟一声,连忙住了口,抬眼再看沈玉果然又是一脸内疚自责。
「微臣不该躲的,微臣该死!」
「朕一点也不疼的!」
两道声音交错响起,二人视线相交,皆是一愣。
舒皖生怕沈玉又多想,连忙将手收了回来,起身用另一隻手向沈玉递出,「先生快起来,地上多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