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许久不曾见过这样实诚的人,身边还跟着小厮的,先头正午那样大的日头竟也不知躲一躲,就这样直直得晒着,都快晒成人干儿了。」
贺瑶清正在铺子里,如何不知晓翠儿是在埋怨她,心下有些好笑,好似如今给翠儿发银钱的人是李云辞似的,怎的前头瞧着多好的姑娘,眼下却这般见色忘友只知晓编排她。
却只当不曾听见,吩咐翠儿将今日垒下的单子送至二楼处,明日再去苏掌柜那头定些素白的底布回来。
翠儿一一应下。
原底布去农户家定最是省钱,只一来寻雁堂多是女子,气力上头自然不如男子驾犊车搬布匹来得轻快,二来,苏凤卿收她的银钱也是市价,既如此,便也不用再旁生枝节了。
那头李云辞离了寻雁堂后,朝阿二吩咐,去查查苏凤卿的底细。
阿二当即应下,「属下这便差人去查!查他个底朝天!苏凤卿这厮瞧着便不是个好的!」言辞之迅速竟有些恨恨然。
待李云辞遂翻身上马回王府时,阿二正要跟上,不想李云辞迴转过身,「也不早了,回去多陪陪你家阿九罢,我这处不用跟了。」
阿二喜上眉梢,若不是眼下正在大街上头,只恨不得立马要跪下来叩谢!
李云辞回王府时,却见今日应该要押送沾既出城的李宥正守在大门口,当即敛了眉头下马,那头李宥正在王府外头来回踱着步,见着李云辞,遂神色焦急得上前,附在李云辞耳边轻声道,「殿下,大事不好,沾既被劫走了。」
李云辞倏地沉了眉,也不入府了,復上了马一扬鞭,往衙署赶去。
那沾既虽说为人下作,却也算是条汉子,张谦等人审得是呕心抽肠,沾既命都去了半条,可将衙署里头的几十道刑罚皆尝遍后,都不曾开口,再审下去,只怕是要出人命,故而暂且住了。待后头李宥回来,便全交给李宥来审问。
前几日李宥来报,沾既招了,只道是与蔺璟手底下一人来往,李宥倒也不含糊,当即让他画了押。
虽说不曾审出与蔺璟有来往,可既与蔺璟手底下人来往,便是与蔺璟脱不开关係。与李云辞商讨着,今日便要送往金陵城,由李宥押送,不想才出了鄞阳东城门不过三十里便被劫走了。
李云辞至衙署内堂,遣了旁人,李宥随即上前跪地认罪,「是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李云辞抬手将李宥搀起,「是什么情况,细细说来。」
「今日因着怕有异,故而兵分了四路,又为着掩人耳目,我押送的这一队便不曾带过多的人马,却各个都是好手,只出了鄞阳还不曾至官道之际,竟衝出了好些蒙面之人,可他们并不恋战,放了烟雾劫了沾既便走了,全程不发一言。」
「若是正面相交,未必会输,可那些人显然是做下了十足的准备,目的也很明确。」
李宥说罢,从内襟中小心拿出,递于李云辞身前的案几之上,「那沾既招供的供词,属下一直贴身放着,不敢假手他人。」
「眼下沾既被劫,便只剩下这张纸,没有证人,也不知圣上可否会信。」
李云辞眉头轻敛,抬眼将那张纸扫了一遍,轻声道,「恐怕,上头所言也未必是真。」
「殿下的意思是……沾既先头是假意招供?」
「今日计划这般周祥,却仍旧被劫,怕是有内应,故而假意招供,便就是等着我们押送他出城之际,将他劫走。」
「既是这般,那又为何要供出是与蔺大人手底下之人有来往?若是我们拿着这份供词呈至圣上跟前,蔺大人又待如何?」
李云辞微微眯了眼,心下渐沉,「这便是他们的聪明之处,蔺璟既不曾随金陵城的队伍一道回去,他们便知晓我们会在突厥勾结之事上头疑心他,故而才虚晃了一枪,若我们将这供词呈至圣上跟前,先不说单凭这样一张供词圣上可否会信,倘或这上头所说的蔺璟的手下查无此人,届时便是我们屈打成招以假口供谋害朝廷重臣了。」
李宥闻言,眉头紧蹙,「是属办事不利。」
「是我们低估了蔺璟。」
「这个人,好似总能猜到我们的下一步,以此出招,打在我们七寸上头。」李云辞一声沉吟。
「吩咐下去,封锁城门,来往皆要细细查问。」
李宥闻言,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沾既若要回突厥,必要从咱们雍州过,属下这便吩咐下去,封锁城门。」
外头天色渐暗,内堂已燃了烛火,火光熠熠,晃动着李云辞的眉眼,将他本就沉若星海的眼眸称得更是深暗不明。
正这时,外头有小厮轻叩了门,李云辞抬眸,「何事。」
「府中老夫人差人来问,王爷今日何时回?」
因着眼下沾既逃脱之事,李云辞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得略一沉眉,却还不及开口,一旁的李宥道,「天色已然不早,殿下早些回去罢。」
李云辞轻嘆一口气,便起身回王府去了。
这般一个来回地折腾,再至王府时,天已是漆黑。
赵嬷嬷已候在门口,见着李云辞下马便迎了上来。
李云辞瞥了一眼赵嬷嬷,「母亲寻我何事。」
「这样晚了,老夫人怕王爷还不曾用晚膳,便吩咐婢来候着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