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谦为她安排后路,便是不想要她枉送了性命……
贺瑶清心下微微颤抖了起来,喉间哽咽,復抬眸向众人望去,便见众人正眉目灼灼地看着她。
半晌,贺瑶清微微颔首,似是应下了张谦。
若真到了那一刻……
贺瑶清双目微阖,不敢再想……
翌日刚至辰时,天不过刚破开了一个口子,日光从轻厚的云层缝隙碎开洒在斑驳的城门之上。
城门外忽得响起了突厥击鼓喧阗的声音。
一阵一阵,似巨浪洪水,催命一般。
贺瑶清仍旧是昨日的打扮,立身于城楼之上,两侧站着阿大、陈观澜、许琮、张谦等。
突厥既击鼓,贺瑶清自然要击鼓相应。
贺瑶清拿起硕大的鼓锤,抡起手臂,奋力敲向似人一般高的鼓面,至此,鼓声阵阵,犹如夏日轰雷,和着张谦等人的激励之声,穿云裂石一般引得城楼下的将士们振奋激昂。
待击鼓毕,沾既拍出的竟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屠吾。
先头梁王府外那一遭,原是屠吾、蒲裘一道随沾既入城,后头蒲裘死于巡防兵刀下,屠吾因着先头被派去断后,而侥倖活了下来。
屠吾身材高大,肌肉横生,双手持流星锤,力大无比。
城楼之上的人见状,面色皆是沉沉。
汉人体格原就不比突厥人,若阿大之前不曾受那样重的内伤,倒也是不会输。
只这屠吾气力极大,若是阿大与之一战,怕是讨不得什么好。
默了默,张谦随即提了剑,正要下石阶而去。
阿大抬手将他拦住,「我去!」
二人正争抢阻拦之际,石阶却响起一人的声音,「你二人莫要争了,我去罢。」
众人闻言,面上一愣,随即转过头向下看去,却见干方一步一个石阶正向着城楼上来。
待至众人跟前,干方却径直行至贺瑶清跟前,毕恭毕敬垂首行顿首大礼,用只有贺瑶清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王妃叫属下好找,眼下见您安好,属下便放心了。」
她眼下分明是李云辞的装扮,故而干方这般说时,当即愕然,却在瞧见干方眼底的血丝时,鼻尖酸涩,心下想起那日的口不择言,正要开口致歉。
可干方却已迴转过身,握紧身侧的配剑下了石阶。
那日干方于鄞阳郊外遍寻不得,至深夜,方在半道上听闻梁王殿下正在城楼之上指挥作战。
旁人或许不知,可干方如何不知李云辞要何时才能至雍州,不过一个转念,便知晓是易了容的贺瑶清。
可他亦知晓,便是易了容也未必能撑多久,故而快马加鞭往回赶,索性,教他赶上了。
城楼之外的屠吾已是不耐,出声催促,「如何!可是雍州城眼下无人!倒教你们躲着当缩头乌龟了不成么?」
语毕,屠吾又带着身后大队人马响起一阵鬨笑。
正这时,城门响起「嗡昂」的声音,随即从内策马出一人。
面容清瘦,五官深邃,手持一柄长剑,冲城屠吾横眉怒声道,「莫要嚣张!我来取你狗命!」
此人正是干方。
干方是暗卫,原腿脚功夫最是了得,能三步上房梁,徒步夜行千里,虽说气力上头或许不及屠吾,但若用得巧劲,屠吾未必是干方的对手。
那头屠吾见着来人,一时敛了眉头,「怎么是你?哪里来的无名之辈!也敢在爷爷面前撒野!」
干方本就不常在人前,屠吾不认得也是自然,干方闻言,却是半点不恼,只一声轻笑,「似你这般一身蛮力的无脑之辈,哪里用得着旁人,我一人足矣。」
屠吾听罢,当即沉面,向干方策马怒衝过来。
干方打马微微向后退了三两步,屠吾见状,心下更是得意,只当是干方骇于他的气势,更是策马奋力向前。
二人相碰之际,干方倏地轻点马背,整个人悬于马匹之上,随即足点屠吾肩臂,随即回身向他的脖颈踢去。
屠吾身形虽壮硕,可行动不及干方轻盈,一时不及应,被干方倏地踹歪了身子,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干方却一个旋身,轻盈得落在马背之上,分毫未伤。
城楼之内立即响起一阵欢呼叫好之声。
屠吾怒不可遏,一手紧勒马缰,另一手中挥着流星锤向干方砸来,干方又是一个轻点,便教屠吾手中的流星锤挥了个空。
几次三番下来,屠吾出招皆教干方轻而易举化解,正当屠吾怒目切齿之际,干方倏地凌空至屠吾身后立于马上,朝屠吾挥剑而去,屠吾自然回身才挡,却是才刚抬锤之际,干方忽得收了长剑,双足悬空折起,顺势奋力将屠吾踹下了马匹。
屠吾随即翻落下马,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定住身形,再起身,更是晕头转向。
至此,城门内又是一阵高呼!
干方趁势策马横剑朝他奔去。
那屠吾却定定地站在原地,半点躲闪都不曾,面色却难看至极。
待至跟前,干方即刻挥剑朝屠吾的脖颈削去。
不曾想,屠吾忽得一挥衣袖,不知是什么粉末当即朝干方迎面扑来。
干方不及应,面上已中了着,慌乱间袖遮挡之际,抬剑的那手便挥了空。
而后便是痛苦异常的闷哼声,袖面落下时,已经是满脸血污,双目紧闭,面上的血肉还不断的溃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