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雪被这样的气氛弄的有些不安,沈宣邑安慰她,「不必担心,是我家中传信,有言有急事让我早些回去。」
于是还剩半个月的路程,直接缩短到了十日。
南地汝陵城也是一座富裕广阔的城池,胭雪探头看着外面与京都城大有不同的风土人情,来往行人的衣着相貌,说话方式为之新奇,连带的,将远离了京都的那股积累在心头的伤感也挥散不少。
她走后,京都内开始风云涌变。
段鸿被关押在大牢,他等着有姻亲又私底下有来往交情的禁卫统领高斌来救他,圣人没下斩首令,他便还活着,官职没了,家世还在,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只要有人替他到圣人跟前说好话,或是想其他办法救他,吏部不能一直群龙无首,他哪怕復不了官,也能被放出去继续为圣人做事,将功抵罪。
如果这都不行,也好让高斌为他找个替罪羊,偷天换日让他从大牢里出去,只要不被关在里面,总能有成事的机会,或是逃到其他地方,改头换面换个身份来过。
这已经是最坏的打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段鸿收到了高斌派人传来的消息,要他等待时机,会有人将他换出去。其中自然是有代价的,段鸿经营多年的人脉都要为高斌所用,还有段府的一半财富。
剩下的不是说要留给段鸿,而是会被拿去充公。
这天夜里段鸿已经做好准备,被偷梁换柱,也成功出了大牢,高斌的人要将他送往一处隐秘的宅子,然而在路上,一行骑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段鸿惊骇之间走出来,就看见领头坐在马上微带嘲讽,挂着冷笑的年轻男子。
谢狰玉幽幽道:「段大人想去哪儿,地府去不去?我送你一程。」
段鸿强自镇定的说:「世子定然是在说笑,这可不合时宜,连圣人都没说要我去地府,世子不能做圣人的主吧。」
谢狰玉反问:「为什么不能?」
在段鸿心生畏惧,忌惮的瞪着他时,谢狰玉勾起唇角,眼中却流露出嗜杀之意,「不让他知道不就好了。」
待段鸿被装在专门为他准备的囚笼里,丢到暗室中后,他摇着囚笼惊惧的喊道:「谢狰玉,你怎敢对我动用私刑!好歹我是你长辈,我与你并无私仇,你快放了我,我答应予你一些好处!」
他叫了半天都无人应,这时旁边传来女人渗人的笑声,「鸿郎啊鸿郎,你也有今日。」
段鸿不可置信的往黑暗中看去,「佩蓉,你怎么也会在这里?」结果只听见刘氏可怖越显悽厉的声音道:「你问我,我问谁!还不是因为那个小贱人,他为了给她报仇,才将我弄来这里,现在连你也落入他手中,你会死的,我也会死,我们都会被他弄死!」
谢狰玉从外面进来,身旁有人为他提着灯,很快暗室的灯也被点燃了。
段鸿这才看清刘氏现在的处境,她抬起头来,一头乱髮,两眼只剩两个血窟窿,段鸿当即吓的往后退,满面惊恐的朝谢狰玉道:「放了我,放了我……」
谁知谢狰玉摇头,「不行。」
他当着段鸿的面,走到刘氏的囚笼前,半弯着腰身,似欣赏似愉悦的道:「今日,我从哪里下手呢?」
谢狰玉示意的偏头,扫了眼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脸色大变的段鸿,「还是,我换个人处置?该选谁呢?」
刘氏立刻疯魔摸着囚笼的围杆,尖声示意的道:「选他,选他!」
段鸿对已经疯了的刘氏感到厌恶和害怕,在囚笼中已经退无可退,「佩蓉你……」他一脸紧张的,又转向谢狰玉,「你,你到底为何,是因为胭雪?」
他一提这个名字,谢狰玉嘴角的笑便没了,脸色拉的老长,「和她有什么干係。」
「那你……」
「你敢与高斌结党,就该想到有这一日。」
谢狰玉回到王府,路过主厅,却见谢世涥正坐在里头,见他不打招呼就要走,面色不虞的叫住他,「站住,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谢狰玉:「父亲要是累了,就回后院休息,用不着等我。」
谢世涥忍下怒火,「钟家的事,是你在暗中出手帮他们?」
谢狰玉不答,冷着脸无所谓的站在外头,导致谢世涥指着他道:「你帮就算了,何必置段府于死地到这种地步,他是你大嫂的父亲,你帮着外人时,也该想想他被惩治了,让你大哥和大嫂怎么办。你大嫂还怀着孩子,她若知道了怕是要出事,凡是不能逼的人走投无路,你这也太不留余地了!」
谢狰玉淡淡道:「父亲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是这样的么。」
谢世涥对他的不服管教感到格外头疼,「你,罢了,我听说你还让人从库房搬了不少东西,抬到钟府,那些都是你母亲的嫁妆,你想做什么,钟家人已经走了,即便再不舍,你能违抗圣意把人追回来?人家根本不稀罕予你做妾!」
谢狰玉:「够了!」
谢世涥瞪着谢狰玉,发现他也在隐忍,浑身布满寒气,拳头捏了又松,一声低沉的轻笑从谢狰玉嘴里出来,薄情的道:「我舍不得她什么,当我也稀罕?」
谢世涥若有所指的说:「你最好是……婚期将近,这些天你就不要再生事端了。」
谢狰玉:「我自有分寸。」
立冬之后,汝陵城颳起阵阵寒风,连绵的细雨打在庭院水池中掉落的树叶上,婢女撑着伞一路承受雨水的敲打,然后快步踩上石阶躲到屋檐下,收起伞掸了掸衣上的水汽才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