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几面。」
「哦?」齐麟身子往前靠了靠,「你知道他的身份?」
「他是我同班同学王智的继父。」
「同学的继父……那和你有什么关係?」
「他打过我,」陈文的眼神中有了一丝不应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阴翳,「他经常打王智,有一次被我撞见了,那次他也打了我。」
这对齐麟来说不能算是杀人理由。可他没有打断陈文,而是点了点头,示意陈文继续讲下去。
「然后我实在气不过,就趁他睡着的时候勒死了他,像这样。」
陈文做了个手势,把空气当成了一根绳子。
齐麟没有说话。他把笔尖立起来,一下一下将笔记本戳出好多黑点点。
「时间?」
「昨晚六点半,学校放学后我就到他房间里把他勒死了。然后将他绑在了横樑上,想伪装出自杀的假象。那些都是我一时衝动做出的事情,后来我越想越后怕,今天便来自首了。」
齐麟的肩膀稍微放鬆了些,整个人也顺势靠在了椅背上,「我不觉得你的身板能够勒死一个十四岁的男人。」
一般来说,如果想要勒死一个和自己体型悬殊很大的男人,除非是用药或者提前令他失去意识,不然几乎不可能。
但是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外伤。
果然,陈文说:「我用了药。我之前买过苯妥英钠,把药掺进了他的水里面。」
苯妥英钠是抗癫痫的药物,具有镇定作用,可是用这种药物来让人昏迷,齐麟闻所未闻。
能不能让人昏迷都还是一回事。
「处方药你是怎么拿到的?家里有医生?」
「外面的公共厕所里面都有一些用黑笔写上的电话号码,我打电话买的。」陈文的目光有些闪躲。
「电话号码方便给我吗?」
「我记不住电话号码。」
「那你的通话记录呢?」齐麟向陈文伸出手,索要他的手机。
「我,我有删通话记录的习惯。」陈文没有把手机拿给齐麟,「何况我也没有带手机。」
齐麟并不吃这套,他刚刚进来时明明看见陈文在玩手机。
「给我看看手机,在你的左口袋里。」齐麟说。
陈文赶紧捂住口袋,可是抵不过齐麟逐渐锋利的眼神,还是悻悻拿给了他。
齐麟打开通话记录。
陈文的通话记录满满当当,但是更简单。一眼望过去,除了有备註为父母或者是同学的联繫人之外倒是没有未知号码。
「你哪一天联繫的?」他抬起眼眸,语气也渐渐冷漠。
「大概是上个月五号?不不不,是再早一点的时间……是……」陈文说话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齐麟从上个月五号开始往前看,一直看了好几页也没有看到想看的电话号码。
空荡荡的记录里只有通讯商的电话最多,其次是「母亲」。
「要不你把记录翻给我看?」齐麟把手机交还给陈文。
陈文就低着头滑动手机,一直没有给齐麟答覆。
气氛开始凝固起来。陈文没有底气说话,齐麟也不打算说话。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小朋友很不诚实,而对于不诚实的小朋友,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沉默。
但这阵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没过一会儿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时乐端着一杯咖啡和一杯水来到了会议室里面,分别放在齐麟和陈文面前。
「我想着小孩子喝咖啡对身体不好,就给你打了杯水。」时乐永远都搞不清楚状况,现在明明是在审讯,被他这么一搞倒像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见面会一样。
「谢谢。」时乐的水像是陈文的光,将他拯救了出来。陈文低下头,抿了一口白开水。
这么常见的动作,到了齐麟眼中却赋予了新的意义。
喝水时指腹明显用力了些,吞咽时也显得很困难。
他在撒谎。
齐麟没有去拿推到了面前的咖啡。等到陈文喝完一大口水后,他才盯着陈文的眼睛:「怎么杀的?」
「滑轮,我是用滑轮的。」被齐麟强大的气场压迫,陈文的眼神开始有些游离,「用这个滑轮架在中间,一段绑在脖子,一段绑在门把手,这样只需要用力撞门就可以借力勒死了。」
门后的勒痕与滑轮都的的确确从现场找到了。
「是这个?」齐麟从口袋里拿出了证物袋,透明塑胶袋里的是一个小巧玲珑的滑轮。
陈文点了点头。
「很好。」齐麟面无表情地把滑轮交给时乐,「说一说当天的时间线。」
「六点出学校,六点半到了房间杀了人。」
「有谁会六点半上床睡觉?」
「每个人习惯不同。」
齐麟耸了耸肩,「时间线说细点。」
这个时候,时乐打断了他。
「前辈,自首而已,为什么要像审问一样?反正都自首了,温和点不行吗?」
时乐露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像这样,微笑~」
齐麟懒得看他,而是把笔按得啪啪作响,随即抬起深褐色的眼眸,再问了陈文一遍一模一样的话:「我需要详细时间线。」
陈文嘆了口气,「六点钟离开学校,然后在门口买了个煎饼果子,最后六点半到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