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还从善如流极其顺手地把吹风机给应呈递了过去,又沉吟了一下,这才组织好语言:「洗脑不同于催眠,要说怎么防止,其实很简单,根本不用培训,只要坚持本心,相信对方所有的话都是骗局就可以了,但重点是……如何在坚定不移的情况下,取得对方的信任。」
「这我当然知道,说白了就是演。一天两天的也就算了,但这个邪・教的势力盘根错节,既然要除恶务尽,那这个任务就一定不会很短。」
一个「假装」,说起来容易,装一次,装一天,也确实容易。
可……谁能确保这个任务一天两天就能结束?
假如他需要装一个月呢,两个月呢。甚至……半年或者更久呢?
有句话说得好,面具戴久了,容易摘不下来。这种长期的潜伏任务最容易诱发精神崩溃,因为……
卧底的时间久了,即使要分清楚自己所处到底是现实还是幻境,也会变得很困难。
他不怕别的,只怕最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江还于是笑了笑,只说:「我也算是对这个邪・教有点认识了,你想除恶务尽,光卧底不够。」
「要去高层?那卧底的时间,只怕更久。对心理要求也更高。」
「这种组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分工明确。分成被压榨的,和压榨人的。
你想要抓人,只要混进去当个几天被压榨的小教众就行,而且保证他们会安分一段时间,或者为了保命直接撤出兰城。
但要是想要短时间内一网打尽,唯一的办法,就是混入高层,想要做到这一点,要求的就不仅仅是超高的心理素质了。」
应呈吹完了头髮,偌大一个客厅就顿时静得落针可闻,他于是一抱臂倚在墙上:「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改变目标,放弃左护法,抓几个小喽啰把他们逼出兰城就算完了?」
「是。这样最安全,也最万无一失。」
谢霖又问:「但是……如果想在短时间内打入对方高层,你有什么建议吗?」
这一问倒是让江还愣了愣:「你为什么确定,我一定有办法?」
他抬头:「应呈信你,我就信你。」
「说说吧,我也想听。」
江还看了他一眼,偏不让他听,勾了勾手指示意谢霖附耳过来,凑过去悄悄地说了什么,应呈气得磨牙:「江还!你说什么呢,还敢背着我?翅膀硬了是不是!」
谢霖连忙一把拽了他就走:「行了,走吧。忘了你跟黄副立的军令状了?这身皮不想要了?走走走,回局里去。」
「你等会……不是……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别问了,快走。」
江还目送他被谢霖连推带搡连拖带拽地弄走,倚着门笑得仿佛恶作剧得逞。
——当他那一锣是白吓的?
只是,当应呈和谢霖的背影都消失在楼梯拐角,连声音都听不到时,他的笑容就慢慢僵硬在脸上,四周冷寂,洞开的落地窗掀起一阵冰冷的风,一垂首,他忽然落寞。
——应呈忘记今天是九月一号了。
49、创伤
应呈实在好奇,一边开车一边还是忍不住问:「快说,江还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你说不说?方向盘在我手里捏着呢,哥马路第一杀手的称号不跟你闹着玩。」
谢霖下意识一把拽住了安全带:「行行行,怕了你了。他真没说什么,就让我辞职。」
「什么?辞职?他怎么想的让你辞职?」
他呼出一口气来,眉宇都拧到了一起:「他是为我好。天知神教本来就是危机四伏的地方,死者之所以被杀,也是因为卧底身份败露,而据徐帆所说,死者的卧底经验比我们俩加一块还要丰富,连他都会出事,足见这次任务的难度之高,要想保证任务成功,就必须彻底割裂自己的警察身份。辞职……是最狠的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那……你是真打算……」
他突然沉默。让他抛头颅洒热血,上刀山下火海,他谢霖从来没怂过,因为他是警察,这是职责,义务,更是他用一腔热血浇灌出来的梦想与浪漫。
想要彻底割裂,哪有那么容易,兵不血刃的剔骨剥皮,不过如此而已。
恐怕也正是因此,江还才对他断言自己并不适合这个任务吧。
「还在考虑,给我几天时间,做个心理准备。」
「你还真打算辞?」
「不知道,但假如是为了剷除这个邪・教,也不是不可以。但江还神神道道的,说什么可能会有转机,让我再等等,跟我说……天机不可泄露?」
结果本来绷着脸,甚至有点悲怆的应呈一听这话,一时没忍住居然笑出了声:「怪不得不让我听呢。」
「什么意思?」
应呈笑够了才开口:「他蒙你呢。我问你,他是不是只说了辞职,其他的什么为你好,天知神教危机四伏之类的,都是你自己脑补出来的?」
谢霖一怔,但显然默认,他于是又笑了几声,满脸都是幸灾乐祸:「他就跟你说了辞职,你算算是不是就这四种结局。要么你辞职了卧底成功,那当然是他说对了,要么你辞职了卧底没成功,那他可以说你警察身份割裂得不够彻底,要么你没辞职但成功了,他可以说你实际已经割裂得十分彻底,但要是你没辞职还没成功,那当然就是因为你不听他的,这就是算命瞎子的套路,怎么说都是他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