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背后有恶狗追着他一般。
已经很久没与人聊过天,清閒了好些时日的太子:「……」
太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又朝前方走去。
刚巧看见纪明焱在和一名大概三十岁的妇人蹲在地上,看着草丛。
太子快步走过去,但他有伤,又蹲不下去,只能半弯着腰,跟着看了会儿,也没看出什么:「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下方两人齐齐抬起头。
纪明焱向来不是个循规守矩的人,根本就没有行礼的自觉:「殿下,你伤好了啊?」
太子一笑:「是,差不多了。」
毒娘子那双眼扫了扫太子的伤口,道:「雪竹自从会刺绣,伤口包扎的愈发好了。」
太子一顿:「雪竹?可是那扫地小厮?」
毒娘子:「嗯啊。」
太子大惊:「那日给孤拔箭包扎伤口的,可就是他?」
毒娘子:「是啊。」
纪明焱:「殿下!本来我想亲自给你包扎的,但明双不让!」
太子想起当年,他与纪明喜一道到法恩寺祈福。
去爬山的时候,纪明喜不慎摔了一跤,手臂划破出了血。
结果回去后第二日,太子便看见纪明喜手臂的伤非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
他问明喜,对方说,这是他六弟给他亲手包扎的。
太子捂了捂伤口,又仔细看了看这两人。
他发现,这两人是在看蚂蚁搬家。
算了,他和纪明焱大概也聊不到一起。
最终,太子去找了纪云汐。
吴惟安前头在他们卧房后头的林间搭了两个秋韆。
这日午后,阳光微醺。
纪云汐用过午膳,出门走了几步,坐在秋韆上拿着本书晒太阳,
太子走近,在纪云汐三步外停下。
见到来人,纪云汐便欲起身行礼,太子压了压手:「在这就不用行礼了,你在家和明喜如何相处,便与孤如何相处便是。」
纪云汐微微一笑:「谢殿下。」
太子四处看了看,在一旁的秋韆小心坐下,坐下时,他看着从树林间投射而来的阳光,感慨了一句:「若是明喜也在凉州便好了。」
纪云汐阖上书,若有所思:「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太子一时之间颇为感动。
纪云汐看了看太子,微微一笑:「殿下若是不介意,也可将我当长兄倾述。」
太子这位置不好做,这些年太子压力很大。
故而太子总爱找她大哥,大哥很佛,对世间的事一向看得很开,太子总能从大哥那获得一些安慰和力量。
太子:「纪家兄妹,也就你和明喜性子较为相似。」
想起长兄,纪云汐神情柔和了许多,她轻轻摇头:「不,殿下。长兄性子比我好很多,他是我见过最豁达之人。」
太子深有同感的点点头:「若是他在,孤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说给他听,也不知他会与孤说什么。」
纪云汐想了想,笑着摇头。
太子长呼一口气:「那日,孤真以为,孤要命丧黄泉了。」
纪云汐静静听着,没插话。
太子又道:「云汐可知,那日射孤一箭的,可是何人?」
纪云汐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秋韆:「我问过七哥,七哥说那些都是蒙了面的黑衣人,不知身份底细。可听殿下此言,殿下这是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太子点了下头,一时之间也有些沉闷,他苦笑:「我在父那见过。」
纪云汐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她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
话头被打开,太子将这些日子以来堆积的愁闷一股脑往外说:「我知道父皇从小不喜我。母后强势,父皇一直忌惮李家,我都知道。这些年,父皇明面上看似器重我,但私底下偏帮皇弟们,我心里头都清楚。可我未曾想到,他居然不是说,虎毒不食子吗?」
太子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他真的没想到的。
他知道父皇不喜欢他。
他从来没想过,父皇会对他下杀手。
为什么啊?
纪云汐的目光,远远落在前头。
那里,一道人影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
纪云汐看了一瞬,勾了勾唇角。
而后,她收回视线,敛去笑意,看向太子道:「殿下不用执着于此。」
太子抬起头,自嘲道:「皇室无情吗?」
纪云汐摇摇头:「圣上如何做,那是圣上的事。听闻太子妃年后给殿下添了一子?」
说到这,太子的眼神变得慈爱:「没错,孤离京的时候,那小子刚满月。」
纪云汐:「殿下,您如今已为人父,该做的不是去想圣上为何要这么做,而是该如何保全自己的妻儿。而且您还是太子,于这天下苍生而言,您也是他们的父亲,自当庇护万民。」
太子向来容易被这些所鼓舞,闻言瞬间恢復了往日的精神头。
他没再待下去,便匆匆走了。
吴惟安往树后一避,躲开了太子,深深望着对方的背影。
到现在,吴惟安还是对刚刚那幕难以忘怀。
这太子,坐在他亲手做的秋韆上,和他的夫人说说笑笑?
那是他给他自己留的位置!
后头,雪竹在扫地,见此也是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