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公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
「许是姑娘知晓自己是侯府女儿,性情大变……」他干巴巴地,在林见鹤浑身戾气中最后一点声音都消失了。
性情大变。无法解释姜漫。
陈公公不明白。
他躬身递上暗卫全部出动查出来的东西:「主子。」
林见鹤伸出一隻手,攥住那一迭厚厚的册子,垂眸看去。
窗外,姜漫试着骑了下自行车,虽然是木头做的轱辘,没有轮胎那样舒服,但它能跑起来,这就很神奇了。
在这个世界,这绝对是异类。
她让人将自行车抬了,进殿来,道:「林见鹤,你看,我做好了。」
林见鹤正立在窗边,手中捏着一卷书册,脸上表情在光线中看不分明。
姜漫顺着窗口往外看了一眼,道:「你看到了?」
她把自行车放到地上,拉着林见鹤过去:「你看,我说它能跑起来,它就能跑起来。」
林见鹤久久地盯着这样东西:「你说,这是你家乡的物事?」
姜漫目光看向他:「是的。」
「贵妃遣人请你叙旧?」他却突然换了个话题。
「是。」姜漫皱起眉头,想到什么,道,「陈公公替我回绝了。故而我没有去。」
「你想去便去。」林见鹤笑了一声,「你想说什么?」
姜漫看了眼陈公公。陈公公识趣地忙退出去。
待到殿里无人,姜漫道:「宫女玉竹曾奉了贵妃的命来我永昌侯府办事。此事好生奇怪。」
「哪里奇怪?」林见鹤捏着手中册子,目光情绪不明。
「若说是同一个人,性情未免天差地别。可要说不是同一人,我却想不通。」
林见鹤垂眸盯着她,突然道:「性情差异大便是两个人?」
姜漫点头:「不是寻常的不同,是谁都可以察觉的不同。」
「谁都觉得那是两个人,同一个身体,怎会有两个人?」林见鹤的声音有些缥缈。
姜漫问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自己是想问出来什么,还是不想问出来什么。
她摇摇头:「可能是我多虑。你想试试我这车吗?」
她将林见鹤的注意力拉回来。
林见鹤伸手从那木头物事上拂过,手指敲了敲,垂下的睫毛直直的,一点儿都不肯弯曲。
「好。」他随手将指尖捏着的册子丢到桌上,站到一旁,认真看着姜漫,「怎么骑?」
姜漫却看见桌上的药碗,乌黑的,满满的。
「你先把药喝了。我教你。」
林见鹤眉头拧了起来。他没听见一般,只是看着姜漫:「怎么骑?」
「药很苦?」她端起药碗,用勺子搅了搅,一股说不出的苦味扑到鼻端。
比前几日更苦了。
她将药放下:「是很苦的。」
她没再说什么,走过去,告诉林见鹤:「这个东西,靠脚踩着这两个踏板使轮子转动起来,轮子转动车就会向前跑。车跑起来就不会摔倒。」
「我做给你看一遍。」姜漫从他手中接过车把,坐了上去,一隻脚撑在地面上。
她笑了笑:「你看好了。」
说完,她那隻脚也踩到踏板上,整个人往前一倾,两隻脚蹬在脚踏上,轮子便转了起来,碾在地面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她就回过头问林见鹤:「你学会了吗?要练,练一下就会了。我很小的时候为了学这个摔破膝盖,后面就会骑了。」
承平殿这块地,凭她的技术骑一圈没有问题。
林见鹤目不转睛盯着那道绿色身影,姜漫仿佛一隻绿色的蝴蝶,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他盯得出神,心里那头牢笼里的恶兽在嘶吼,浑身的血液犹如顺着血脉逆流,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了,耳边满是光怪陆离的声音。
「你来试试。」姜漫停下来,将车交到他手里。
林见鹤盯着手中之物,于万千刺耳尖嚣的声音中捕捉到她微乎其微的那句。
「好。」他回答。
他比姜漫高出许多,姜漫可以一隻脚撑住的地面,于他而言更为轻鬆。
姜漫见他像模像样,鼓励道:「鬆开脚的时候,手要推着车往前用力,两隻脚放到脚踏上后要马上蹬起来,不然车就会倒下去。」
她说着,跟在林见鹤身边:「别担心,我儘量接着你。」
林见鹤嘴角微勾,他于满耳朵杂乱喧嚣的嘈杂声中,去捕捉那一丝声音。
他鬆开了脚,车迅速往前奔去。
「哐!」
原来他用了内力,还未学会转弯,车撞到了柱子。
陈公公吓得目瞪口呆:「殿下!」
姜漫忙将人扶起来:「有没有撞到哪里?」
林见鹤眼睛里黑沉沉的:「继续。」
姜漫看到他膝盖处衣物破了:「你膝盖是不是疼?」
林见鹤好像听不见,他只是又恢復姜漫最开始教的那个动作,一隻脚撑着地面,眼睛黑沉沉的看着前面。
姜漫脸色有些白,见他执意,道:「不要用内力,就用你身体的力量。也不必骑得太快,你还不会转弯,容易摔。」
林见鹤鬆了脚,车奔出去,这次慢了许多。但他仍不会转弯。车骑到尽头仍然摔倒了。
「殿里头地方太小,不好转弯,找个大院子,你再骑。」姜漫看出来林见鹤很偏执,非要学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