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鹤挑眉:「你说什么?声音大些。」
姜漫嘟囔道:「对不起,我跟你道歉。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发火了。」
「你说的。」林见鹤意味深长道,「你若是发火了可怎么着?」
姜漫想了想,觉得确实该想个法子约束一下自己,于是一本正经道:「我日后若是乱发脾气,那便随便林见鹤怎么惩罚我都行。」
「你说的哦。」林见鹤笑了。
姜漫点点头:「嗯。我说的。说话算话。」
「你要带我看什么?」她想起林见鹤来找自己的目的。
「你随我来。」林见鹤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胳膊。
「等等。」姜漫忙跑到铜镜前照了照,着急道,「头髮怎么乱成这个样子。」
她坐下,将头髮放下来:「快帮我梳一个髮髻。」
林见鹤懒洋洋道:「我倒成了送上门的苦力,专给姜姑娘做活的。」
姜漫笑成一朵花儿:「劳驾您老人家,我请你吃酒孝敬你!」
林见鹤冷嗤一声,伸手从她乌黑浓密的头髮上拂过,眉眼低垂,收敛所有情绪,捻起梳子,轻轻从头顶梳至发梢。
一时空气安逸,窗外鸟雀跳来跳去,相互问好。
林见鹤突然开口:「你这丫头,懒得不成样子,笨得不成样子,连个髮髻也不会。哪个姑娘随便让男子替她梳头?我给你当劳力也就罢了,你将来可要怎么办。也不知哪位老兄倒了大霉,要接手这烫手山芋。」
姜漫猛地扭头,梳子立即刮下几根髮丝,疼得她眼皮一跳,语气更加凶巴巴:「闭嘴。」
林见鹤似笑非笑:「恼羞成怒,还不让人说。」
他蹙了眉头,伸手按住她的额头,指腹冰冰凉凉,贴着肌肤,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恼:「别动了。」
「这几根头髮不知道要吃多少鸡腿儿才养得出来呢。你脾气真是越发见长。怎么脑子也不长一长,总是吃亏呢。」
姜漫腮帮子气得鼓了起来:「梳个元宝髻!」
林见鹤喉咙里发出一声笑。
「笑什么!」
「好。」
姜漫这才高兴了,盯着镜子里那双修长如玉的手。
头髮到了他手里,便如完全听命于他一般,不管怎么扭,怎么拢,全由他随心所欲。
元宝髻最为复杂,姜柔由那么多人伺候着,平常时候也不梳元宝髻,只因太过繁琐,且难度较高,若是梳头侍女手艺不好,非但不好看,还要让人笑话。
姜漫挑这个,是故意为难。故意气林见鹤。
不过,这世上没有林见鹤不会的东西。
她还不大的时候,羡慕姜柔的髮髻,林见鹤便说他会。姜漫不信,林见鹤说给他两天时间。
他果然就会了。
「你头髮又长了。」林见鹤拨了拨她额前刘海儿,垂眸漫不经心绾着手中髮髻,道,「快要遮眼睛了。」
姜漫使劲撅着嘴唇,向上吹了一口气,直将刘海儿吹得乱飞。
林见鹤嗤笑:「几岁了?」
姜漫看着一个漂亮利落的髮髻在头顶攒起来,眼睛不由弯了弯:「我敢说,你绾髮的手艺将来都可以养活自己了。」
林见鹤垂眸,睫毛在眼下铺成一片阴影,他淡淡道:「靠着给你梳头养活自己?我怕要饿死街头。」
姜漫被他逗笑:「我不会让你饿死的。放心。」
「当真?」林见鹤笑了一声,「那我等你养活我。」
姜漫拍拍胸脯:「放心。」
「骗子一个。」林见鹤哼了一声。
用髮簪将头髮固定好,他鬆开手,淡淡道:「好了没主子?若是还不行我就走了。你自便。」
姜漫跳起来:「走吧!」
她穿碧色裙衫,整个人鲜嫩得像是一朵风中的蕙兰。
她没发现,林见鹤来了这么一会儿,她所有的坏心情都不见。
直到林见鹤将她带到他准备好的地方,给她看见他准备好的东西。
姜漫才想起自己郁郁的原因。
她回头,脸上表情有些复杂:「你怎么知道——」
林见鹤将一把锄头扔给她,淡淡道:「没有的东西,有什么好难过。不过一坛女儿红而已。」
姜漫眼睛发红,鼻子酸了。
「还不干活。」林见鹤挑眉,「真把我当劳力。我只允你嫁人之时送你,可不替你埋。」
姜漫好不容易生出的感动,就让他这样冷嘲热讽下去了。
她撸起袖子,叉腰:「我自己来!」
她道:「你再拿一坛来,等你找到意中人成亲之时我也送你一坛!」
豪气冲天。
「我不要。」林见鹤道。
姜漫眼珠子转了转,奋力挖坑,甩开膀子就开始干。
后面林见鹤见她累得满头大汗,意思意思问:「要不歇会儿,我替你把剩下的挖了?」
姜漫还不干:「去去去,我自己能行。我说送你就送你,我要自己埋!」
她愣是挖了一个大坑,逼着林见鹤又去找了一坛酒来,将两个坛子全都埋下去了。
「砰砰砰!」她在盖回去的土堆上跳来跳去,将土踩得严严实实,保证每一处都没有漏掉。
她的两隻袖子捲起来,衣衫上沾满了泥土,白嫩的脸蛋红扑扑的,泥土东一块西一块,林见鹤精心梳好的元宝髻,大致是梳头之人手艺太好,竟然丝毫不乱,仍旧娉娉袅袅,秀气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