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至于童磨为何几百年都对所谓的神明传言不闻不问,近期却突然对于「神明」感兴趣……
「那大概是因为,亲眼见证了一次『黄泉』吧。」
锋利的金色扇沿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琉璃的鬼瞳,虽已经遮挡住大半的表情,但仍旧能从一双渴望的彩瞳中窥到旺盛食慾所催生的垂涎欲滴:
「充满了衰败颓丽的色彩,形状古怪到玉壶也窥探不到的奇特生物,耳边密布空洞诡秘的呢喃,以及从美丽的、高高在上的神明身上传来的香甜气息……」
神明要受到人类的供奉,被人类记住才能存在下去,而并非人类的恶鬼一旦接受了长达几百年的人类供奉,又会变成什么东西呢?
神界不会接受这等满是业障的恶鬼跻身本就拥挤的高天原,但充满了妖邪魔物的黄泉,可并不排斥骯脏邪恶的东西。
因百年香火供奉的冲刷,踩在彼岸与此岸的交界处,拥有恶鬼的躯体,又染上了妖魔的气息,曾经进出神社如无物,如今会被神社隔绝妖魔的结界彻底阻挡在外,踏不进半步,只因亲眼见到所谓的「神明」对鬼物避之不及,又嗅到了莫名飘来比起人类鲜血都要香甜的神力气味之后,或许在童磨的食谱上,便多了一个高贵的物种。
「好想,尝一尝神明的味道啊。」
童磨真心实意地感嘆道。
第79章 要和我一起睡吗
前些日子失足摔死的京极屋老闆娘为京极屋老闆的伴侣, 虽说能在花街开这么一家吃女人店铺,两个人都绝对不算什么善人,甚至曾经对于花魁蕨姬明里暗里使得游女失踪的情况视而不见。
但大抵是花魁蕨姬实在做得太过分, 接二连三吃掉了京极屋新买进来好几个很有潜力的新人, 以此引发了老闆娘的强烈不满, 又或是单纯的,以往视而不见的旁观者突然记起自己尚未泯灭的良知, 动了恻隐之心,才导致了这一结果。
——京极屋的老闆娘,在与蕨姬花魁理论的那天,于楼上「失足」摔了下去, 摔得骨肉尽断,鲜血横流,死不瞑目。
自己相伴多年的枕边人死相悽惨,京极屋的老闆自然清楚缘由, 也知晓事情是谁做的,老闆娘死前几天语焉不详对他讲过吉原「鬼花魁」的故事,一切特征都与蕨姬花魁所符合,如果能将情报透露出去,甚至可以名正言顺将蕨姬赶出京极屋。
但恐惧也始终扼住他的喉咙——那可是鬼啊,杀死妻子就像随手一拨, 杀死他岂不同样易如反掌?这让他连一句斥责都不敢说出口, 甚至连正面看着蕨姬花魁那张艷丽逼人的脸都没有勇气, 只能仓惶地任由她在店内嚣张跋扈, 将所有游女都视为自己粮仓中乱跑的米粒, 随意支配, 动辄打骂。
无论是对伺候她的小女孩下重手, 还是令店里外貌美丽很有潜力的女人音信全无,在这种女人的性命如同草芥一般的吉原内,蕨姬只要仍旧是京极屋赚钱的招牌,并且自己还不打算离去,那就不会受到什么像样的阻拦。
有谁能来阻止她?
这种作恶多端的鬼花魁,手上沾染了无数冤魂的恶鬼,令他陪伴多年枕边人死不瞑目的怪物,是不是只有同为恶鬼的存在才能制衡?
京极屋的老闆很怕死,一直到妻子死不瞑目的惨状萦绕心头,他才能够提起那勉为其难的一点勇气,做出那微不足道的一点对抗,大概也只是暗中吩咐遣手婆刻意将新买进来「鬼姬」的待遇,不合规矩地提到与蕨姬花魁一样了。
同样是肤色苍白到不需要涂抹脂粉,不似活人,同样是面容艷丽到犹如妖鬼,又同样是性格嚣张跋扈,拔尖带刺,身上都带着花街女人应当没有的凛冽杀意——只能看鬼姬与鬼花魁究竟谁才更胜一筹了。
……
京极屋老闆做出的这点微不可察的努力似乎很见效,因为蕨姬花魁对于不敢直视她的老闆丝毫不感兴趣,左右她还打算在这家店待着,随便换个老闆也挺麻烦,倒不如让这傢伙继续这么战战兢兢地活着,她好去见识一下有胆子自称「鬼姬」的女人。
反正,是人就吃掉,是鬼就收拾一顿,等天亮了再扔到太阳下,上弦之位一共六个,不存在名为「鬼姬」的鬼,就算这女人勉强算强大一点,也最多是无惨大人随手提拔上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新下弦,她随便杀一隻也不会被责备。
而至于什么时候去见一见有胆子在她面前自称「鬼姬」的傢伙……
面容艷丽妩媚的花魁看向了紧关着的窗棱,皱起了眉。
——白天实在是太令她厌恶了,分出去的腰带也还要去荻本屋将那个试图向外传递消息的女人收拾干净,反正同在京极屋,那女人也不会跑。
索性等到晚上,如果那傢伙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鬼,还可以舒展一下筋骨,随随便便切成数十块来娱乐一下。
另一侧被惦记着的「当事人」暂且不知道自己避开了一场迅速摸到关底的速通路,狯岳冷漠地躺在自己的被褥里,听着两米外那个废物没话找话的碎碎念,心情在「烦躁」和「懒得理」中左右横跳。
「师兄,为什么你的妆卸掉了,头髮还是这么长啊,有什么飞快长出头髮的诀窍吗?我上次在那田蜘蛛山中毒掉了好多头髮,也不知道有没有全都长回去……」
狯岳:「假的。」
——啊,好烦,这废物为什么这么精神,他还睡不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