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得有这样的心情, 以至于, 忘记了平日里这个时候他应该干些什么。
电吹风关停,季天换棉拖出来。
正好是十五分钟。
一般情况下, 季天先洗澡的这十五分钟, 夏凉会挪回床位, 脱鞋子、袜子、队服、里衣,裹好浴巾,准备睡衣睡裤, 然后等季天来背他。
而此刻, 季天却闻到一股酒精味, 看见夏凉坐在床边,拿棉签刷着他的耳钉。
「嗯?怎么不准备东西?」
夏凉说:「你不是要戴耳钉吗?」
季天说:「不着急,你先洗。」
夏凉说:「那我都把酒……」
季天说:「先洗吧,待会辰哥来查房。」
夏凉的小计划就这么被打乱了。
季天没等回答,熟门熟路,从夏凉的行李箱侧面扒拉出一包新的添宁纸尿裤,连同睡衣睡裤放进卫生间,然后蹲到轮椅前,解开夏凉的鞋带,把帆布鞋脱出来。
夏凉的帆布鞋,鞋底和鞋面一样干净。
袜子摘下,那双脚像莲藕,白白嫩嫩的,就是后天发育不太足,显得袖珍。
「我……」
夏凉所有的自信,到了这一刻,全躲回阴影里去。
「我自己来吧,你别动。」
「跟我还客气?」季天说。
「唔,好,那你别催我。」夏凉放下棉签,想着若是再不配合,一会季天要帮他脱全套了,赶紧自己拉下拉链,把队服先放到旁边,再低头松解腰间的裤子。
这个过程,只要他主动,季天就会自觉迴避。
脱了衣服,夏凉裹着浴巾,任季天先背他到马桶,等他自己完事冲水弄干净了,打包扔掉旧纸尿裤,再喊季天进来,把他抱进浴室。
有防滑垫,塑料椅子不会乱动。
「好啦,不催你,慢慢洗。」季天把花洒递给他,拉上浴室玻璃。
夏凉舒一口气。
原本他已养成习惯,偏偏就想逞这一回强,又弄得心里鸡飞狗跳,只希望待会别再出岔子。
哗地,花洒喷水。
「--」
「呃……」
「啊!!」夏凉再次绷直身子。
糟糕。
他猛地想起,手术匣还在外面。
「季神,你把床头柜上那个白色的小盒子拿给我一下。」夏凉关了水,开口。
「季……」
夏凉一遍比一遍大声,到第三遍才达到正常音量,季天急匆匆出现在门口。
「什么东西?」季天说,「不好意思,我刚没听到。」
夏凉说:「那个白色的盒子。」
……
几句话,几乎耗尽了夏凉所有的体力,他既担心季天找不到,又怕季天问他要那盒子做什么,如此反覆煎熬,他突然就很生气,气自己站不起来。
季天十秒之内把手术匣交给夏凉。
「喏,有事再叫我。」季天什么都没问。
浴室飘着雾,有些闷热。
夏凉抿了抿唇,水珠从睫尖落下。
「怎么了。」季天觉出不对劲,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蹲在夏凉麵前。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夏凉低着头,「我其实一直不明白,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
「捋不清。」季天说,「我这人总是毛毛躁躁的,但,一看到你,我就觉得很安宁,像小船找到避风港一样,这算理由吗。」
夏凉顿了一顿。
他看到,季天的左耳没有发炎的迹象。
「你的耳朵,好好的,哪儿有发炎。」
季天说:「我想听你的手,我需要你。」
夏凉说:「什么?」
「就是……」
季天伸出手,绕住夏凉的后颈,抚摸耳根下那片细嫩的皮肤:「就是这样,你会觉得,听到了一个人。」
夏凉后知后觉地捂住耳朵,手再放下,不自知,耳根全是绯红颜色。
季天的话中充满**,这种赤•裸裸的**不是心灵鸡汤,却巧妙填补了夏凉的空洞,这世上,没有比「被人需要」更能激发自信的了。
「我表达不好,但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季天说完安慰的话就离开,生怕自己衝动,再做出非分之事。
……
夏凉坐在水雾缭绕的浴室。
他安静地坐着,等浑浊渐渐都沉淀下来。
他想,自己多虑了。
他的手法之所以准,没别的原因,只有一条——两年如一日,自己做医生夏凉又深呼吸三分钟。
手术匣打开,消毒润滑,对入,止血夹另端,按常理,液体会自行流出,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可,夏凉等待许久,干干的,还是没有看到一滴水。
「怎么会呢。」
夏凉鬆开气囊,想再试导一次,就在这个瞬间,他突然感到一阵电流窜过头皮,瞳孔失焦,另条甬道打开。
「呃……」夏凉怔住。
在意识清醒的时候,他滑•精了。从小到大,他对女生半点反应都没有,以为自己早失去了这方面的能力,怎料,被季天碰了一下耳朵,之后就……他却不得不承认,很舒服。
夏凉的想法和健全人不同,除了惊讶,并没有觉得太羞耻,反而有些高兴。
……
水衝出花洒。
夏凉收好手术匣,把秘密冲洗得一干二净,一丝痕迹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