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鹿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谨慎地小幅度点头:「嗯。」
莫祎祎心里有了底, 又问:「介意么?」她伸手, 在自己和何鹿之前比划了下,「和我做朋友, 觉着彆扭吗?」
何鹿头摇得晃荡,连连说:「不不不, 」她大概也觉得自己反应似乎有点过犹不及, 紧跟着认真看着莫祎祎解释道,「真的,我不介意, 也不彆扭,一点儿也不。」
惊喜都来不及,怎会介意,更不会彆扭。
何鹿控制着呼吸, 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可疑的热切,看着莫祎祎。
山木萧萧,忽然落起细雨, 绵绵软软,打湿了两人的发梢。
女孩儿柔软的髮丝濡湿,微微捲曲起来,一双澄澈的眼睛遮在被细雨濡湿的纤长睫毛下,像是紧张那般频率不定地眨了眨,但眼神依然干干净净。
莫祎祎抬手,帮她把脸上的雨水轻轻抹了开,何鹿没躲。
她莞尔:「我知道。」
走回片场的路上,雨轻飘飘落地,山间蒙上一层烟雨绵绵的江南气息。
两人并肩而行。
何鹿问:「祎祎,你……喜欢女人,为什么写言情不写百合呢?」
莫祎祎似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微愣后笑了:「简单,言情能卖版权,百合太难了。我也不想笔下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被性转成男人或用姐妹情去曲解她们的爱情。」
何鹿停住脚步,没想到是这么接地气的理由。
两人对视。
莫祎祎表情仍是轻鬆的,眼里染上几分雾气般飘忽,她轻声说:「而且女人之间的爱,太难了……」
何鹿见她垂下眼眸。
「——爱很简单,只是两个独立人的感情,无论是两个男人或两个女人,又和男女有什么分别,一样的,都是爱,是此生唯一,也是至死不渝。我想写的从头到尾只是爱情,无关性别。」
莫祎祎垂着眼,口吻飘淡,像会融入绵软的雨落地一样。
这是何鹿第一次见她在自己面前,或许说是在人前,露出这样柔软的一面,没有发布会上光芒耀眼、滴水不漏的职业人模样,也没有在人前疏离而彬彬有礼的面具感。
何鹿情不自禁动容,倾身过去,轻轻抱住她:「不难的,分人。你一定会幸福。」
她在心里默默跟了后半句:我保证。
背后覆上一隻手掌,轻柔拍了拍,动作太过温柔,何鹿分不清是自己在安抚她,亦或自己被安抚。
「那我可信了啊。」
当晚,莫祎祎洗完澡,出来接到柳棠的电话。
「又有什么事?」
柳棠不满地吱哇乱叫:「喂喂餵注意你的用词,什么叫又,我就是住着你的房子,想着好歹来关心下好心人的感情生活嘛。你和直女小可爱有啥进展啊,说来听听,我给你分析这回靠不靠谱?」
莫祎祎直白地嗤一声:「贵人多忘事,忘了为什么要躲我家去了,还给我分析?」
「……」柳棠一噎,「你还是不是朋友,戳我伤疤有意思哦,再说我这情况跟你可不同,我走的肾你走的心。」
走肾还骄傲上了?
「你先顾好自己吧,不用操心我。」莫祎祎想说不需要了,又不想过早把自己与何鹿的进度说出去,简单带过,「夜深我要睡了。」
「别啊,聊聊嘛,你这房子装修风格太极简了也,我一人住着觉得阴森森,害怕。」
莫祎祎不给面子地笑了一笑,人刚好走到房里小桌旁,另一手搭上笔记本准备合上,目光忽然一凝。
屏幕上是洗澡前与何鹿聊天打开的QQ聊天框。
【路路:祎祎你在吗】
【路路:还没洗完澡哇,那……我先打字写着】
【路路:是这样,我喜欢上一个人……】
看到这里,莫祎祎的目光顿住,呼吸蓦地一窒。
喜欢上一个人……
她调整情绪,继续看下去。
【路路:那人特别好,相处以来给我的感觉特别舒服,对我也很好,但那人对我不一定有那意思,我很纠结,怕随随便便说出口连朋友都没得做了_(:з」∠)_】
【路路:祎祎,你能不能帮我出出主意,怎么办呢?我还曾做过和那人的梦……】
刚出浴室的散发着热气的身体,似是突然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浇灭心里刚燃起还未燎原的小火苗。
耳旁的听筒还在不识时务地传出暧昧笑声:「你这房子装这么冷淡风,一看就和乖乖妹不搭嘛,你改天换个看着亲切的装修风格,我看和风就挺好。」
「吵死了。」
「……啥?」
莫祎祎没再多说,直接摁断通话。
手机随意放一边,双手撑上桌面,她低头,一字一字又把简单的几条消息反覆咀嚼了遍。
耳边迴响白天才发生、在记忆中还未褪色的对话。
「介意么?和我做朋友,觉着彆扭吗?」
「不不不,真的,我不介意,也不彆扭,一点儿也不。」
「女人之间的爱,太难了……」
「不难的,分人。」
分明是介意的,所以第一时间借出主意的由头,告诉她自己心有所属。
分明是彆扭的,所以脸皮薄得不好当面直说,选择用这个方式拉开距离。
莫祎祎目光沉了下去,回味着,甚至应该感激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