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赛车这项运动一窍不通,对摩托车也不了解,站在这纯属看热闹。
可才看了一会儿,就发觉这东西的确很叫人上瘾。那种速度与激情的碰撞,那种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让人心跳加速,血脉喷张。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叫他上瘾的或许不单是这个运动本身。
作为一个纯外行,他看不出多少门道。但是作为视觉动物,车开得漂不漂亮还是看得清的。
他觉得邢岳的车开得就特别漂亮。
明明个子那么高,却可以将身子压得那么低,几乎就平贴在了车上。特别是在过弯的时候,身子随着车身倾斜,角度极大,膝盖几乎碰到了地面。可紧跟着,反向再转,整个身子又带动车身迅速朝另一边压了下去。
就这么看了几圈,项海也摸出了些规律。想要把后面的人甩开,直道时没多少办法,关键就看转弯。弯转得漂亮,几个回合下来,后面的人就被甩掉一大截。
邢岳的领先优势越来越明显了,有点儿一骑绝尘的意思。
项海点了根烟,趴在栏杆上看着。发觉身边有人,转过头去看,是那一高一矮。这会儿吧檯没有顾客,他们也跑到前面来看热闹。
他递去两支烟,一高一矮挺高兴地接了过去,点着。
「这也没啥悬念啊,肯定又是邢岳第一。」俩人知道项海是和邢岳一起的,就有意在他面前说了些好听的。
项海笑了笑,问他们,「我看那些人衣服和车子上都带着『AAA』,这是啥意思?」
他观察了半天,发现除了邢岳,其余的人身上几乎都有。
「哦,你不常来吧?」高个抽着烟,主动搭上来,「许大洋整的那个俱乐部就叫『AAA』,但凡身上带这仨字母的,都是他俱乐部的人。」
「那,怎么不叫邢岳参加?」项海怀疑那个叫许大洋的欺负人。方才这两人说的那个不地道的事儿,可能就是指不让邢岳加入俱乐部。
高个乐了,还没等说话,被矮个先抢了过去,「他倒是想呢。要是邢岳乐意,他得美死!」
「怎么说?」项海非常好奇,往俩人跟前凑了凑。
高个看他什么也不懂,是圈外人,又是跟邢岳一起的,就也不瞒着,「他们这些俱乐部之间经常有比赛。」说着,他压低了些声音,拇指和食指互相捻了捻,「玩儿钱的。」
项海挑起眉,「你是说,赌输赢?」
高个点了点头,又说,「要不许大洋为啥那么死乞白赖地想让邢岳加入他的俱乐部。邢岳车开得好,那将来就是他的摇钱树。」
这时那个矮个也不甘寂寞地加入进来,「可惜人邢岳不乐意。」
「是啊,」高个八卦的热情被撩了起来,干脆扔下项海,衝着矮个说,「那天你没在吧,可惜了,简直都他妈给我看傻了!」
「我没在,」矮个一副懊悔的模样,「后来听人说,那边六七个人给邢岳围上了,就差动刀子了。」
「是啊,我操!那可是实打实的真揍啊!」
项海听得脑袋嗡嗡直响,正想追问到底怎么回事,邢岳伤得严不严重,就听那矮个又问,「这事儿后来到底咋了结的?」
高个不屑地哼了一声,「给打服了呗!都干趴下了,自然就了结了。」
「而且后来,许大洋也一通给人说好听的,又赔了那边不少钱,这才算拉倒。」
「真牛逼。」矮个撇了撇嘴,「邢岳就一点儿没伤着?」
「怎么可能呢?」高个吸了口烟,「那么多人,哪能不受伤。当时我看他脸上,手上都有血,可人就是没倒。」
项海的心通通地跳,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指尖都凉了。
他喘了口气,又继续打听,「那些人到底为啥打人?就因为比输了?」
高个又哼了一声,「要不怎么说许大洋不地道呢。」
「他骗邢岳说就是大伙一起玩玩儿,转过头又跟那边人说邢岳是他俱乐部的,然后就在邢岳身上下注。后来邢岳跑赢了,那边人本来就不痛快,又不知从哪打听的,说邢岳根本不是许大洋那边的人,哪个俱乐部都不是,就非说他是来捣乱的。一帮人就给他围上了。」
「那次邢岳差点儿就把许大洋也收拾了,不过后来还是没动手。打那以后他就再没来过。」
「也不知道他今天为啥突然又来了。」矮个一边看着赛道上转圈疯跑的摩托一边问。
「可能是过来试新车的吧。我看他骑的是最新款,跟他挺配。」
「我看不像。就凭他,到哪儿还骑不上新车啊?」
「那你说为啥?」
「我哪知道,没准儿...许大洋管他叫爸爸了。」
「操...」俩人嗤嗤地笑了起来。
项海又吸了口烟,然后把烟头按灭。
这些事从没听邢岳讲过,估计他永远也不会提起。
「哥们儿,来两瓶啤酒!」吧檯那边来了顾客。
「哎,来了!」高矮个答应了一声,就跑了回去。
赛道上,轰鸣声响在远处,彼此追逐,可还是渐渐拉开了距离。
项海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准备着,等待第一个闯进镜头的那个人。
轰鸣声再次拉近,越来越响,从左到右鼓动着耳膜,就像环绕立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