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看着他那副表情,项海猜不出他在想啥。
「不是。」邢岳忽然没来由地感觉一阵无力,沉沉地靠在座椅里,眼睛盯着车顶,「我就是想,请你吃,好吃的东西。」
他只想把最好的东西给项海,想让他拥有自己所能给予的最好的一切。可每每却只会没头没脑地乱抓。
项海喜欢什么,需要什么,甚至在想什么,他都不知道。
可项海却总能知道他最需要的是什么,甚至比他自己还更了解。
他能给到项海的,永远都是简单,粗暴,直白,换成任何什么人都可以做到。而项海给他的,却总是独一无二,谁都无法取代。
这感觉让他无比沮丧。
他甚至越来越觉得,自己根本不懂得该如何关心别人,尤其是在乎的人。
不是不想,而是不会。没有人给过他正确的示范。
自己的情感世界简直就是一片沙漠,空有炙热,却遍地荒芜,完全没有方向。
「好吃的东西多了,就非得龙虾啊,还自助?」 项海笑起来,「要不咱去吃水煮鱼吧?好久没吃过了,还挺馋的。」
邢岳仍呆呆地盯着车顶,一声不吭。
「行不行啊?」项海捅了捅他胳膊。
「就这?」好半天,邢岳才终于歪过头,短髮蹭着头枕,沙沙地响,「你就没点儿别的要求?」
「还真有。」
「啥?」邢岳马上坐直了身子。
「能不能求你把那堆箱子收一收?」
「......」
「我是真看不下去了,昨天我强迫症差点儿就犯了。」项海看着他,发现他眼里刚刚亮起的小火苗又熄了。
「啥意思?你嫌我邋遢呗?」
又来了。
「你去我家厕所参观没?」邢岳干脆侧过身子,一副必须要把这事掰扯清楚的架势,「桔子味儿的闻见没?干净得能当餐厅发现没?」
「......」
项海不懂,这些跟把箱子收起来这事儿有啥关係,只知道自己的强迫症又要犯了。很想强迫他赶紧闭嘴。
「你以为那都谁收拾的,啊?我...」
正说着,邢岳身上传出了「嘀嘀」两声,既响亮又单调。
就见他从兜里摸出一隻窄小的手机,模型似的,在上面喀哒喀哒按了两下。
「11」
邢岳「啧」了一声,按了按脑门,回了个「。」,然后就把简讯删了。
「邢哥,为啥你还用个老人机?」项海很好奇,这么难听的提示音已经绝迹很久了。
邢岳瞥了他一眼,把电话装进兜里,「你见过哪个老人用这样的手机?」
「那这是干啥用的?」项海更好奇了。屏幕这么小,也的确不像给老年人用的。
「给外星人发信号的。」邢岳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离开了赛车场,「你导个航?」
「去哪儿?」
「不是吃水煮鱼么。」
「好嘞!」项海兴高采烈地开始导航。
「吃完饭,我就去买个衣柜。」邢岳一边开车一边说,「要是有空,你帮我看看?」
「行啊!」项海笑起来,「不过邢哥,你量尺寸了么?」
「...没有。」
「那得先量好尺寸才能买。」
「哦。」邢岳盘算了一下,「那,晚饭前能搞定么?」
「差不多吧。」项海也盘算了一下,「也不用着急,家具城关门挺晚的呢。」
邢岳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想晚饭后,先睡一会儿。」
「怎么了?」项海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早起跑步的后遗症?
「晚上,我要出去一趟。」邢岳老实交待着。
「会很晚么?」
「说不好,」邢岳侧过脸看了项海一眼,又转回去看路,「可能去去就回。」
这时候,一种奇妙的满足感在他心里滋生。
他有了惦记的人,又有了一个惦记他的人。可巧,这两个就是同一个人。
这种1 1>2的双重幸福感让他几乎忘了那条冷冰冰的简讯,也不想去考虑晚上可能会面对的一切。
「也许会晚一些。」他又补充了一句。
项海没吭声,低下头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沿着既定路线缓缓移动的圆点儿。
他不喜欢这么多的「也许」和「可能」,尤其是对于一个准备半夜出门的警察,尤其这个人还是邢岳。
这让他没来由地感觉一阵心慌。
第四十九章
有一首挺老挺老的歌,就是唱警察的。
「金色盾牌,热血铸就。」邢岳很喜欢其中的这一句。
那歌实在年纪不小了,如今只偶尔出现在某些文艺汇演或者什么表彰大会的演出环节。他听老唐哼哼过,从前,记得也听邢逸清哼哼过。
在穿上这身制服之前,邢岳对警察这一职业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对于那时的他来说,邢逸清是警察,警察就是邢逸清。警察会吃饭,会睡觉,会吹牛,会发呆,会受伤,会死...大概就是这样。
斗转星移,若干年以后,自己身穿制服站在警徽下宣了誓,从两千多公里外领回了被拐走的孩子,挖地三尺拼凑齐了受害人七零八落的尸体,在嫌疑人开枪前一秒扣动了扳机,在寒风中送别了战友...渐渐地,他对警察这个职业有了属于自己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