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黑色的SUV就停在楼下,还是下午他离开时的样子,车头的角度都没变过。挡风玻璃上掉了几片树叶,卡在雨刮器上。
他点上一支烟,继续仰着头朝楼上望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个啥。
或许是等着那房子里忽然亮起灯。
可直到一根烟燃尽,那窗子依然是黑的。也没有一个人走进这单元门。
他又看了眼手机,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或许还在忙吧。」他猜测着,很想发条消息问问,却又不敢。
这时,一大颗水滴「啪嗒」落在屏幕上,模糊了聊天窗口里邢岳的头像。跟着又是第二,第三滴。
「操,下雨了?」项海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被雨声包围。
他把屏幕上的水渍在衣服上擦了擦,把手机揣回兜里。又最后朝4楼的阳台看了一眼,没等来期待的光。
于是他转过头顶着雨离开了。
第五十章
「哥几个,狼哥的意思你们应该都清楚了吧?」
厂房院里的一间平房内亮着灯,是这一片钢铁墓地里唯一的光源。屋里四个人或坐或站,无一不是铁青着脸,盯着眼前一个穿花色T恤的人。
「这事儿现在闹得挺厉害,那帮警察都跟疯了似的。这是狼哥的一点儿意思,哥几个先出去躲躲,等风声过了再回来。」说着花T恤把手里袋子搁在桌上。
四个人里面一个身子骨最壮实的从破椅子里站起来,「狼哥这么说,未免太不够意思了,也太小瞧我们哥几个,真当我们是要饭的了?」
这人皮肤黝黑,个子不高,外地口音,言语间透着狠,「我们为啥要收拾那警察,还不是为了给狼哥出口气?现在一句出去躲躲就给我们打发了,当我们是第一天出来混的?这要是传出去,我们面子往哪搁?以后谁还敢来投奔狼哥?」
花T恤假笑了一声,像是早料到他们会是这种反应,手里摆弄着电话,不紧不慢地说,「咱别提为谁出气这话行不?有谁听见狼哥让你们去干警察了?」
「是,你们干这事儿是为了狼哥,所以狼哥也领情啊,这不跑路费都叫我拿来了吗。」 他斜瞥了眼桌上的袋子,「我要是你们呢,就麻溜地带着钱走人,趁现在还走得了。」
小个子咬了咬牙,脸上带了阴鸷,「我们要是就不走呢?」
花T恤这下连假笑都没了,脸一沉,「那就把命留下。」
小个子不屑地嗤了一声,「真以为我们怵那些警察?」
花T恤把手机朝上衣口袋里一塞,手慢慢摸向腰间。
跟着,小个子就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脑袋,耳朵里传来花T恤凉凉的声音,「你还当想要你命的是警察呢?」
邢岳贴着墙,一直躲在门外听着,同时透过门缝观察着屋里的情况。
屋里正中是一张旧方桌,带着几个抽屉,周围有几张破椅子,上面坐了两个人。房顶有一盏没有罩的灯,扯着长长的电线直甩到门外。光秃秃的灯头上拧着一隻灯泡,瓦数挺大,直挺挺照着桌边站着的三个人,还有那隻冰冷的□□。
他微微皱起眉,那个狼哥的人竟然掏出了枪,这是他没想到的。
「咋样?好好考虑考虑?」花T恤冷笑一声,眼角余光瞥向另外三个人,「咱们好聚好散,将来江湖再见,多好...」
话音未落,头顶的灯倏地灭了,黑暗霎那间吞噬了屋子里的一切。
紧接着「咣当」一声,那扇摇摇欲坠的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几乎在同时,花T恤已经调转枪口,朝房门方向连开了五抢。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迸射出点点火花,乒桌球乓的枪声在空荡的厂房里迴荡着。
眼前没有一丝光亮,一下子谁也辨不清方向。花T恤在狂甩下几颗子弹以后,就凭感觉朝房门奔过去。
可脚步还没动,就感觉抓着枪的手腕被人狠狠攥住,跟着就是一拧。他「嗷」的一声,身子跟着手腕拧动的方向就是一挺,膝盖却弯了下去。「啪嗒」一声,枪也掉在地上。
枪被人踩住,同时花T恤的手被反拧到身后,胳膊像要被卸掉一般。
跟着他感觉头皮一紧,头髮被人从后面揪住,整个脸就扬了起来。然后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朝面前的墙猛掼了出去。
脑袋「咣」地撞到墙上,整个人就贴着墙面软了下来,慢慢地斜瘫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另外四个人还在愣神的功夫就已经结束了。
他们听见了踹门声,枪声,还有花T恤的惨叫声,却始终没看见对手。
黑暗给了他们逃生的机会,却也蒙住了他们逃生的路。等几个人回过神想要夺门而出的时候,发现那扇被踢开的破门已经又被关上了。
「喀」的一声,破门被落了锁,跟着就听见金属擦刮墙砖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原地跪好,手抱头,别乱动。」
四个人这时才彻底醒了。傻子才会站着不动,在发现对方只有一个人以后,四人纷纷凭着记忆摸向自己的傢伙。
两人抓着一尺多长的刀,另外两个各自攥着一根钢管。
但是,该砍向哪里?
「你是谁?」是那小个子的声音。
没人回答他。
屋里静得叫人头皮发炸。四个人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