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儿?」邢岳朝左右看着,「你可真不嫌我吃亏。」
项海没辙了,撇了撇嘴,「挺疼的吧,那么一大片。」
「不疼。」
「不疼你趴着睡?」
邢岳叼着烟,「你别瞎按,我就不疼。」
「操。」
项海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你出去,就是为这事儿?」
「嗯。」
「逮了几个?」
「五个。」
「你一个人?」
「啊。」
项海深深地皱起眉,「邢哥,咱俩到底谁脑子有坑?」
「可能都有吧,」邢岳仰着头,眯了眯眼睛,「但我的肯定没你的深。」
项海斜瞥着他,「你量了?」
邢岳扬起嘴角,没吭声。等了一会儿,忽然叫他,「小海?」
「...嗯?」项海顿了一下,他对邢岳的改口还不太习惯。
邢岳的笑意变得明显,眼角弯着,「刚才嗡的一声,你听见没?」
「没有啊。」项海不知道他在笑啥,总觉得好像有点儿没安好心。可他的确没听见什么嗡嗡声。
「你怎么会,嘿嘿嘿,听不见呢?你知道那是啥声不?」邢岳像被人点了笑穴,已经有些坐不住,身子开始朝一边歪。
「不是,邢哥,你到底乐啥呢?」项海被他笑得心里没底,「说出来让我也乐乐?」
邢岳猛地坐直了身子,表情很严肃,「嘘,又来了,听见没?」
看他那样,项海直觉这人可能要搞事情,自己还是别说话比较安全。
见他不上钩,邢岳再也憋不住了,敲了敲他的脑门,「那就是你说话时,你脑子里那大坑的回音啊!」
「......」
「哈哈哈哈!」邢岳笑得歪到长椅上,惹得几个路人直朝这边看。
项海按了按脑门。这笑话可真冷,在太阳地里都嘶嘶冒凉气。
好半天,笑意慢慢褪了,邢岳也有些乏了,这才又爬起来,仍喘着气,蹭了蹭泛红的眼角,「你咋不笑呢?」
「这,没啥好笑的吧。」项海不想扫他的兴,可实在是笑不起来。
「也是。」邢岳讪讪地哼了两声,又摸出了一支烟,「那我再给你讲个笑话吧。」
再?
项海觉得他有点怪。看着他的侧脸,刚才铺天盖地的笑意没留下一点痕迹,眼尾低垂着,反倒像带着些落寞。
他搬着轮椅的轱辘,给自己调了个方向,面朝着他,「邢哥,你怎么了?」
邢岳却没看他,只是把烟点着,懒懒地吸着,「不听就算了,正好我也不会讲。」
「......」
他又看了眼时间,「等会儿我就回局里了,晚上下了班再过来。」
「嗯。」项海答应着。
「你一个人行么?」
「没事儿,放心吧。再说还有护士呢。」
「那你上厕所怎么办?等会儿我扶着你上个厕所吧。」
「不用,你扶着,我尿不出来。」
「操。」邢岳迅速朝四下瞄了瞄,小声地说,「你想啥呢?我是说扶着你胳膊好吗?」
项海的目光有些茫然,可忽然眼睛就大了一圈儿,跟着就埋起脸,肩膀狂抖,「我服了!邢哥,你想啥呢?我说的就是扶着胳膊好吗!」
邢岳这才反应过来,连耳根都红了。真的,自己在想啥呢?怎么就龌龌龊龊的?
「你又想啥呢?咱俩说的是一个意思,你笑啥啊?」他决定强行挽回些颜面。
项海扬起脸来,抹了抹笑出的眼泪,拼命地摇头,「不,不是,你跟我说的,绝对不是一个意思!」
「滚蛋。」邢岳把烟扔了,站起身就去推轮椅,「走走走,回去!公共场所,你他妈注意点儿。」
项海已经笑歪在轮椅里,带得邢岳推着轮椅的手都跟着颤。
「你能别笑了么?能不能要点儿脸。」邢岳推着轮椅不紧不慢地走着。项海坐在里面东倒西歪,低垂着头,后颈的骨节白得明显,朝衣领下延伸着。
笑跟哭差不多,都带着主人也解释不清的叛逆情绪,别人越是劝就越是停不下来。
可笑比哭好,停不下来才最好。
于是邢岳就差不多劝了一路,「能别笑了么?」
医院是个永远不会冷清的地方,尤其是上午的黄金时段,这会儿更是挤出了早高峰的感觉。
邢岳推着项海,小心地躲避着火急火燎的病人家属,在路过一个停车场的时候,忽然发现远处的一个背影很眼熟。
好像是...老妈?
人影交错,无一不是脚步匆匆,那个疑似罗美华的身影在人丛中闪了两下,就消失了。像是钻进了一辆计程车。
「谁啊,邢哥?」轮椅停住了,项海发觉邢岳朝远处看着,像在找人,就也抻着头朝人群里张望。
「刚才看见一个人,有点儿像...我妈。」
项海仰起脸看他,「那你追过去看看,我在这等着。」
邢岳摇了摇头,「已经走了。也许是我看错了。」
说着他掏出了手机,「我打个电话问问。」
项海又朝人群里看过去,除了病人就是病人的家属,没有什么愉快的表情。他就在猜,如果真的是邢岳的妈妈,那她是来看病的,还是来看人的,抑或是知道邢岳受伤了,放心不下过来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