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邢岳把机票改签,他鬆了口气,这才把先前发现药厂的事,以及拜託张响给自己牵线,混入药厂上班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听完,邢岳就那么看着他问,「你的意思是,打算进那药厂?」
「对。」
「做卧底?」
「嗯。」
邢岳深吸了口气,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项海,你就没想过要跟我商量商量?」
项海抿起嘴唇,「哥,对不起。但这事,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去做。」
邢岳久久没动,最后点了点头,「行。」
然后猛地把被子一掀,从床上跳下来,抓过自己的衣服就往身上套,「行,行!」
「你说想看我骑车,许大洋他妈的在我身上押注又怎么样,我照样骑给你看。」
「你说想看我拿第一,红闪那帮傻逼给我使绊子,我照样拿第一。」
他的脑袋狠狠地从T恤里钻出来,又扯过裤子。
「可你呢?你看了么?你他妈看了么?」
拉上裤子拉链,他转头抓起换下的睡衣就朝外间走,「我他妈在上面跟个傻逼似的表演,你在底下跟人聊得火热。」
「我跟你说过吧,遇到什么事跟我商量商量。」他把衣服塞进背包,「哗」地拉上拉链,「这话就等于放屁。」
「哥...」项海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邢岳停下来,站直身子,「这事儿周勋知道吧?江渊肯定也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除了自己。
这通脾气发得没什么道理,他知道。这事儿要是被自己碰上,也是同样的义不容辞,他也明白。
可他还是生气。觉得窝火,觉得委屈,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
今天要是不是被自己撞见,或许......
他搓了搓脸,虚脱一般坐到沙发上,「小海,你还记得来分局报到那天,咱们去参加的那场葬礼么?」
项海没回答,但他明白邢岳要说什么。
「那个牺牲的缉毒警的亲人,直到尸体被抬回来,都不知道他在做卧底。」
他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小海,我不想也做那样的亲人。」
「我不想你凭空消失,然后再见到你的时候,是在你的葬礼上。」
「也不想,靠验DNA才能知道你是你。」
他想两个人永远在一起,有希望,有未来。项海要上大学,他要买属于他们的房子,过他们喜欢的生活。
这些愿望很奢侈么?或许是吧。
「对不起,哥。」项海走过来,在他对面的地上坐下,挤进他低垂的视线。
「这事儿我应该先告诉你的,对不起。」
他的手按在邢岳的腿上,轻轻捏着,「哥,我愿意做缉毒警,愿意做卧底,不是为了什么伟大的事业,也不是为了什么人民的重託。我没那么了不起,没有那么宏大的志向。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警察。」
「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你,为了我爸妈,还有你爸爸。」
「都是我的亲人。」
「自己亲人的事,不靠自己,难道还要指望别人么?」
邢岳仍低着头,把自己腿上的那隻手抓过来,攥紧。
「而且,这事儿目前也只是个猜测,还不知道真假呢。」项海笑了笑,「再说了,我多机灵啊,是那么容易就被发现的么?」
邢岳抬起头,那对琥珀色的眼睛也跟着视线上移,看着他。
「哥,你比赛的时候,我在看,我一直在看。」
项海摩挲着垂在颈间的项炼,「那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怎么会不看呢。」
「不单是我,所有人都在看,都在为你欢呼,给你鼓掌。」
「可我只想要你给我鼓掌。」邢岳的目光有些落寞。
「我知道。」项海站起来,跨坐到他腿上,两手搭着他的肩膀,「我都知道。」
「那天,我拍得手都疼了,嗓子都喊哑了。后来你在下面看着我的时候,你不知道我的心跳得有多厉害。」
「哥,你是我的英雄,是我的骄傲。」他轻轻吻着邢岳的嘴角,「我也想成为你的骄傲。」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依旧是各自一个背包,却感觉比来的时候沉重了许多。
「对了,还说晚上要跟老胡吃饭呢。」邢岳退了房才想起来。
项海也是一拍脑袋,「唉,我打电话跟他解释一下吧。」
「算了,还是我打吧。」
两个人叫了辆计程车,直奔机场,路上邢岳给胡广宇打电话告别。
胡广宇很吃惊,原本晚上吃饭的地方都找好了。不过这种事他也理解。虽然不是警察,可警察的无奈他都明白。
只是觉得很可惜,好不容易和邢岳见上一面,也只能是匆匆一别。下次再见面还不知要等到哪一天。
今天是个好天气,银色的机翼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迅速爬升,一阵失重感过后,机身渐渐恢復了角度,满载着旅客和他们沉甸甸的心事,一路向北。
两个小时的飞行,这期间两个人都没什么话。
项海在想着晚上和张响的见面,以及明天那个面试可能出现的情况。
而邢岳则一直靠在窗边,透过悬窗,看着如幻境般不断缩小、旋转着的山川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