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项海照常来上班。只是脸上多了几块淤青,人显得没什么精神。
他套上工作服,过了安检,戴上三层口罩,去抄表。
低着头在记录本上写下一串数字,他揉了揉被熏得生疼的眼睛,再抬头,才发现屋里多了个人。
正是昨天那个小头目。
那人皱着眉,捂着鼻子,手上夹了支烟,简单地扫了几眼,就朝项海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出来说话。
项海乖乖地跟了出去。
回到空气新鲜的地方,头目猛喘了几口气,这才问,「你叫钱乐?」
「嗯。」项海点头。
「把口罩摘了。」
项海就摘下口罩。
头目打量着他青肿的脸,「昨天你是怎么出来的?」
项海吸了吸鼻子,「我就说...认错人了。」
「反正我俩都动手了,也都挨了揍,谁也没占着便宜。」
「后来警察把我俩教育一顿,就放出来了。」
头目点了点头,把烟叼在嘴里,盯着他,「你知道,昨天那车里装的是啥东西吗?」
项海先是摇了摇头,跟着又很实在地说,「但我知道,那是咱厂里的东西。」
「何主任说了,咱厂里的药很重要,不能出差错,否则就是断自己的财路,也断了厂里的生路。」
「我可还指望着咱们厂子发财呢。」
头目「嗤」地一笑,重重地吸了口烟,「行,你小子还真机灵。」
项海适时地投去谄媚的目光,同时憨厚一笑。
「去吧,把这身衣服脱了,然后过来找我。」
「啊?」项海抑制着内心的狂喜,表面仍在装糊涂,「那我,还得干活...」
「这活儿甭干了,」头目把烟扔了,拍了拍他的肩,「以后你就跟着我,保你比干这个挣的多。」
「好嘞!」项海立刻开心地应了一声,转头就朝更衣室跑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这个慧眼识珠,主动认领项海当小弟的小头目叫蔡全。三十来岁,人挺瘦,长相勉强算周正。就是两道眉毛挨得很近,乍一看,总有种想要以理服人的架势。
不过令项海没想到的是,这人竟是个重度话痨。也许是平时逮不到人唠嗑,抑或是能逮的人已是唠无可唠,这一天下来,好傢伙,项海就觉得比抄表还累。
就在他讲完了自己的情史、奋斗史、奋斗失败史之后,话题总算转到了「事业」上面。
「全哥,我在药厂数瓶子、抄表一个月也能赚不少钱,跟以前比简直就是一夜暴富。现在跟着你到底能赚多少?」项海很狗腿地给老大递烟,「你不知道,我是穷怕了,你就给小弟交个底呗?」
蔡全接过烟,项海赶紧又送上火。
烟丝忽明忽暗,蔡全慢悠悠地吸着,还颇有老大风范地眯起眼,「我问你,现在这世道,干什么买卖来钱最快?」
项海转了转憨直的眼珠,「抢劫。抢运钞车。」
蔡全听了就皱起眉,白了他一眼,「废话,那你咋不去抢呢?」
「抢钱犯法啊!抓着就是枪毙。」项海一副知法懂法的样子,「说不定当场就给我打死了呢。」
蔡全哼了一声,「不犯法,还想暴富,回家买彩票去吧你。」
「全哥...」项海谨慎地朝四下看了看。
「这么说吧,」蔡全把烟夹在手里,朝小弟点了点,「能一夜暴富的买卖都在刑法里写着呢。为啥有人被枪毙了,有人数钱数到手抽筋?你当他们都不识字儿?」
项海似乎有点儿开窍了,因此表情也开始害怕。
「我现在再问你,」蔡全看着他,「干啥买卖最赚钱?」
项海吞了吞口水。就算再傻的人也该明白了,刑法里面判得最狠的,就是来钱最快的。再结合着眼下这厂子的情况,答案呼之欲出。
「全哥,你是说,贩,贩毒?」他凑得很近,几乎用牙缝在说话。
蔡全无所谓地笑了笑。他不介意小弟这么大惊小怪的,刚入行的时候几乎人人这样。
不需要给他们洗脑,只需给他们些时间。到时候,真金白银自会教他们做人。
「刚才不是说了吗,同样的买卖,有人就能赚钱,有人只会送命。你说这是为啥,嗯?」
项海陷入沉思。
蔡全没空等他思考,直接点出答案,「真正赚钱的买卖,就是明明在刑法里写着,可你干了,也不会送命。懂了吗?」
经过这一番敲打,项海瞬间释然,忐忑的目光也跟着变得灿灿然,就像在看一座金山。
「我懂了!」他搓着手,「全哥,以后我就全心全意跟着你混了!」
见小弟终于悟了,蔡全挺满意,拍了拍他的肩,纠正道,「不是跟我混,是跟着狼哥混。」
「狼哥?」项海真诚发问,同时心里感慨,陪聊了一天,总算他妈的进入正题了。
提起狼哥,蔡全下意识望天,仿佛在仰望心中无所不能的财神。
接下来,他就把自己所为之「奋斗」的事业,也就是以赵郎为首,盘踞东江十余年的贩毒集团的核心业务及组织架构,为这个集团的新成员进行了介绍。
核心业务无需多说,就是贩毒,如今又升级到製毒。
至于组织架构,作为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带着几片叶子的一根小树枝儿,他也不知其全貌。只知道自己挂靠的那条大树杈本来挺粗壮的,却突然被人劈了,搞得他们这些枝枝叶叶也跟着凋零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