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又有人搭话,「耗子你就得瑟吧,回头还得让老牛削你。」
被叫做「耗子」的转过头,侧脸笑出一堆褶子,「不可能,把我削了谁给他买烟啊。」说着又朝门口方向拼命抬下巴,「是不是老牛?」
见没人搭理,耗子脸又转回来,「哎老弟,你以前干啥的?因为啥把人揍了?」
「看你挺年轻的,多大岁数?哪的人啊?」
「哎老弟我发现你长的挺帅,你有多高啊...」
邢岳深吸了口气,「你叫耗子?」
「啊。」耗子很自然地接过话茬,「老弟你怎么称呼?」
邢岳想说「我叫狗子,怎么样,你能闭嘴了么?」又觉得这纯属多此一举,就又站起来,「这地方啥时候开饭?」
「你饿了啊?」
「!」
「快了快了...」话音未落,铃声大作。
耗子赶紧从床上跳下来,跟其余人一起,熟练地站成一列,又回头冲邢岳招手,「老弟,赶紧的,排好队,你不是饿了吗!」
邢岳怔愣了少许,就过去排在耗子身后。
这种凡事都要集体列队进行的生活他明显还不适应。
监舍的门再次被拉开,十一个人排着队,鱼贯而出。邢岳不知道该往哪走,也不需要知道。只是机械地跟在对伍后头,沿着规定的路线,一路被狱警盯着,来到食堂。
这地方没有想像中那么大,二十几张长桌排列得整整齐齐,有些已经空了出来,还有些是满的。他们这一队人走进去,在指定位置坐好,同时也有人排着队走出来。
邢岳看了眼面前的稀粥,又去看摆在长桌正中的一盆馒头,和几碟咸菜,忽然就不觉得饿了。
收到开始吃饭的信号,所有的手都伸向那盆馒头。
耗子就坐在他旁边,也抓了个馒头,大口嚼着,「干啥呢老弟,别愣着了,赶紧吃啊,你不是饿了吗?」
于是邢岳回过神,也拿了个馒头,却发现刚才的几小碟咸菜已经空了。
他咬了口没滋没味的馒头,又舀了勺寡淡的白粥。两种食物毫无激情地混在一起,平静地顺着喉咙咽了,舌尖上没留下半点痕迹。
除了他,桌上的所有人吃饭都快得出奇,就跟去赶着投胎似的。邢岳的馒头才咬了两口,旁边的耗子已经把最后一块馒头塞进嘴里。
他鼓着腮帮子,伸手从衣服里摸出两根火腿肠,熟练地破开,挤在剩下的半碗粥里。
邢岳的眼睛就瞪大了。
耗子舀了一勺粥,飞快地把嘴里的馒头顺下去,同时又用勺子把那两根火腿肠切成几段。
「这也行??」邢岳盯着他,同时又发现几乎桌上的每个人都藏了私货。
榨菜,牛肉干,还有方便麵??
耗子没空搭理邢岳,稀里呼噜把剩下的粥就着火腿肠灌下去,这才一抹嘴,「老弟,你抓紧啊,马上到时间了。」
邢岳不知道他说的时间还剩多久,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动作,因为他注意到一起来的那些人基本都放下了碗。
馒头还剩四分之一,他们这一队人被要求站起来,列队离开餐桌。邢岳抓起碗,猛灌下最后一口粥,又把剩下的馒头都塞进嘴里。
馒头吸干了嘴里的津液,不上不下。邢岳伸着脖子,拼命捶着胸口,飙着眼泪跟在对伍后头,直到返回监舍,才顺过这口气。
这顿没滋没味的早饭竟然险些要了他的命。
进了屋,邢岳疲惫地朝床上一躺,两眼紧闭。
耗子跟着就凑过来,「咋样,老弟,这第一顿牢饭的滋味不好受吧?」
「没事儿,等习惯就好了,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邢岳睁开眼,偏过头看着他,「你们竟然偷着带吃的进去。」
耗子嘿嘿一笑,「不用偷着,可以带,你也可以。这里头有小超市,东西都是从那买的,回头你也可以去买点儿。」
原来如此...
耗子又眨巴着小眼睛打量着他,「我说老弟,你进来以前到底是干啥的?」
邢岳警惕地抿住嘴唇。
耗子就又笑了笑,站起身,「老弟啊,我劝你赶紧起来,等会儿管教就进来点名,你这床上弄得乱七八糟的,小心扣分。」
说完就溜溜达达地走了。
他对自己这双「小慧眼」向来有信心。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打邢岳进门的一刻起,他就觉得这人不一般。不单是身形、举止、神态,就连站姿都与这里格格不入。当然了,谁也不是天生就带着一副「囚」相,可邢岳的举手投足,甚至眼神...怎么说呢,让他出于本能地不愿靠近,却又抑制不住地好奇。
监狱里的日子太难熬了,碰上些有意思的事不容易。因此他很乐意抽丝剥茧地寻找乐趣。
而且如果邢岳真的有来头,他觉得跟这样的人搭上线对自己绝对没坏处。
邢岳只好又爬起来,把弄皱的床单扯平,被子也重新拍得方方正正。
果然没过多久,管教就进来了。
「现在点名。」他扫视着站得笔直的一列横队,「牛广财。」
「到!」
「王志强。」
「到!」
......
「马浩。」
「到!」耗子应声。
「邢岳。」
「到。」
「大点儿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