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海的心忽然一紧,「打架的时候,那些同学说了什么?」
曲薇直摇头,「这些孩子,最是伤人又不自知的年纪。」
「她们说她爸是杀人犯,是□□,说她全家都是杀人犯,早晚被枪毙。说她没爸妈,没家教,还说她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她爸抢来的。」
「朱轲看上去家境不错,但她性格一直很冷淡,在班里没朋友,女生们既不喜欢她,又怕她。这回趁着打架的功夫,就都来踩上一脚。」
项海的目光黯淡下来,心里好一阵难过。
曲薇仍来回数着手背上的伤,「朱轲那孩子自尊心很强,但也很脆弱。我想,冷淡的外表就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其实她的心还是热的,不然也不会去阻止于娜。」
「唉,也怪我,平时应该再多关注她一些的。」
「出了打架的事,我就把她的叔叔请来学校,想好好谈一谈她的情况。可她那个叔叔,啧,也实在不像个能讲道理的人。」
「而且我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朱轲的亲叔叔,两个人的姓都不一样。」
「也不知道这孩子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这时候,项海才抬起眼,「你说,那个人不是她的亲叔叔?」
「我看不像。」曲薇抿起嘴唇,「两个人长的就南辕北辙,而且一个姓朱,一个姓贺。」
「姓贺?」项海一下子按住桌面。
「是呀。」曲薇回忆着,「是叫贺...」
「贺雄辉??」
「对!」曲薇很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那她爸爸叫什么?」项海顾不上回答,继续追问。
「嗯...」曲薇拧起眉,努力回忆着自己存在手机备忘录里的学生家庭信息。
「我记得是叫...朱皓炀。」
「没错,是这个名字。」
「操,不玩儿了,手真他妈臭。」孔杰把几张纸牌朝小桌上一扔,站起身。
今天是周末,晚上几个人照例围在一起打牌。不白玩儿,输赢还挺大,一局两根儿烟。
几个小时下来,他已经赔了一盒半。
「晦气。」孔杰趿拉着拖鞋回到自己床边,脸上很不好看。
其实也不全怪手气差,主要是他这人打牌玩活儿,爱算计,不但算对家,有时候连自家也算。时间久了,另外仨人就有了默契,干脆合起伙算计他。
今天他就被结结实实算计了,不但损失了烟,还丢了面子。
面子比烟更重要。
心情不好,又不敢放开嗓门骂,他就重重朝床上一躺,借着床腿的嘎吱声,咕哝了一句。
这间屋子里十二个人,除了两个六十多岁盗窃的老头,剩下的,邢岳揍人,还有两个拿刀子捅人的,一个开大货车撞死人逃逸的,一个盗猎的,一个贩毒的,一个寻衅滋事的,还有两个盗伐林木的。
几乎全是暴|力犯罪的狠角色。
相比之下,他的「侵犯着作权」罪,就渐渐沦为食物链的底层。
这也是他的苦恼所在。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小生态圈里,拳头比脑子用处大。因此碰上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他大多选择憋着,顶多偶尔用自己「不为人知」的方式偷偷宣洩一下。
可就在他躺下准备顺顺气的时候,隔壁一直坐在床上看书的邢岳忽然来了一句,「输不起就别玩儿,骂人就没意思了。」
孔杰浑身一个激灵,惊坐起来。见那几个牌友的眼神不善,就赶紧抵赖,「谁骂人了,你哪只耳朵听见我骂人了?」
邢岳冷笑,目光重回书上,「骂就骂了,能咋的,有啥不敢承认的。」
「不过下回建议你找准目标,我又没惹你,犯不着把所有人都捎上。」
孔杰被吓坏了,鬓角冷汗直流,嘴唇的颜色都变了。
自己的隐身马甲忽然掉了,发泄用的树洞也被人填了。这让他忽然有种在刀尖上裸|奔的感觉。
于是他魂不守舍地干笑一声,「别,别闹。」
邢岳就没再继续吓唬他。
等到屋里人的注意力从他身上转意,孔杰这才抹了一把脸,溜到邢岳床边,拼命压低了声音问,「你刚才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邢岳抬起眼。
「你会缅甸话?」
「皮毛而已。」
见他依然怀疑,邢岳一挑眉,「要不我替你翻译翻译?」
「......」
孔杰一时被将住,不知该怎么回答。
「咳。」邢岳就清了清嗓子,「你不是说,这一屋子人都是傻逼么?」
孔杰登时又是一身冷汗,再不敢怀疑。
「你,你怎么能会缅甸话呢?」
「咋的,许你会就不许别人会?」
「不是,」孔杰舔着干燥的嘴唇,「我是说,你,你从哪学的?」
「你从哪学的?」邢岳反问。
孔杰尴尬地揪着耳朵,结束了这个敏感的话题,又陪上笑脸,并竖起大拇指,「行,兄弟,我服了,我真服了。」
说着目光又朝邢岳手里的书上一瞥,岔开话题,「你这是准备考研呢?」
邢岳「嗯」了一声,晃动着脚尖,「閒着也是閒着,再考一个玩儿呗。」
「再??」孔杰瞪起眼。
「啊。」邢岳不以为意,「都说考研挺难,我以前是保研,没体验过,就想体验一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