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嘆一口气,「所以如果你看着自己丈夫被杀害,你救命要喊一声吧?可是奇怪的是,直到她死,才有人过来看——」
说着话的功夫,付拾一已经将尸体衣裳除去,仔细查验。
血迹也是大概擦了一下。
然后,付拾一就看出了一点端倪:「你看这个淤青颜色。」
「怎么了?」罗乐清凑上来看,然后就更纳闷了:「不就是正常淤青吗?红的,紫的,青的——」
付拾一等的就是这句,于是直接问她:「淤青如果是一次性造成的,怎么会颜色如此不统一?」
罗乐清一下子瞪大了双眼,惊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好半晌,她才愣愣的问:「所以说,这个淤青,是……以前也就有的?」
「这个女人长期在挨打。」付拾一拉起女死者胳膊,仔细指给罗乐清看:「这个淤青,至少是三天以前的。」
「这一块,都快要消散了,应该已经超过五天。这几个比较新鲜,不太好分辨,但是应该也就是这昨天或者今天。」
「那她今天呢?凶手——」罗乐清咽了口唾沫,不敢相信一个孕妇会挨打如此频繁。
「未必是凶手。」付拾一轻声回答她,神色也是凝重冷峻:「看这个样子,很有可能是……家暴。」
付拾一指着死者腹部,还有大腿,小腿上的各种颜色淤青:「而且是严重家暴。」
「但是施暴者没有打脸。并没有在女死者脸上留下任何伤痕。」嘆一口气,付拾一觉得有点儿牙痒痒:「这是最可怕的地方。因为这样一来,很可能周围的人都没觉察到她在挨打。」
罗乐清看看女死者,又看了看男死者,有点儿想说又不敢说。
「嗯,十有**就是她丈夫打的。」付拾一再嘆一口气:「否则没有人能容忍自己妻子身上伤痕累累。」
「而且她一个孕妇,也不会出门太多,不太可能是外人打的。」
外人打,也不敢打孕妇,因为容易闹出人命。
「禽兽!」罗乐清眼眶都有点红——那是给气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真是太禽兽了!」
付拾一实话实说:「世上这样的禽兽不是一般的多,只是你遇到的少。」
「当然比这个更禽兽的还是在少数。」
一般人,都不会对孕妇动手。
除非孩子不是自己的——
付拾一若有所思的看住了女死者已经很明显的肚子。
肚子上是完好的,并没有被施暴的痕迹。
除了孕妇自己护住了肚子这个行为,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施暴者也显然特地避开了肚子。
付拾一轻嘆一声,有些想挠墙:这个事情,好想通过DNA来检验一下啊!
可惜的是,没有。
付拾一就更想挠墙了。
罗乐清纳闷的看着付拾一这个行为:「付小娘子你怎么了?」
「没事。」付拾一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我就是在想问题。」
罗乐清:想什么事情想成这个表情?看着像是有点纠结难过急躁?
她使劲儿晃了晃脑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从一个表情看出这么多东西来。
付拾一盯着男性死者,想了想,就又拓印了一下他拳头的大小,然后仔细的去和女性死者身上淤青比对。
一般来说,家暴都拳打和脚踢。
只有大部分对得上,就能确定施暴者。
付拾一每一个较为明显的淤青都一一比对。
罗乐清也看得出来付拾一在做什么,当即就也跟着仔细分辨。
结果越是对比,两人面色就越是难看。
「这是什么禽兽不如的东西!」罗乐清忍不住的骂了一句。
付拾一一脸严肃:「赞同。」
罗乐清:……就不能说个「的确是」?这么文绉绉的样子……
本来的愤怒心情也被破坏了。
罗乐清有点儿无奈的发现自己好像没刚才那么激动——刚才是真恨不得将这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鞭尸。
付拾一看见她平静一些,便慢悠悠的跟她说了句:「你知道验尸过程中最重要的什么吗?」
「是什么?」罗乐清有点儿疑惑的反问。
「是冷静。」付拾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只有绝对的冷静,才会有正确合理的判断,才能想到更多的可能性和造成原因,只有绝对冷静,才是发现证据,而不是被情绪和臆测左右,从而变成了去证明某个可能性,刻意的寻找证据。」
罗乐清仔细咀嚼这个话。
「然后再有一个重要的,那就是平等。」付拾一笑看一眼罗乐清:「你觉得什么是平等?」
罗乐清有点儿不知该如何形容,而且她有点儿模模糊糊的,不是很确定付拾一说的是什么意思。
付拾一言简意赅:「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仵作也是应当如此。」
眨了眨眼睛,罗乐清觉得自己更糊涂了:「可是……为什么?付小娘子不是在帮他们吗?为什么要如此残忍?」
这句话让付拾一忍不住诡异的看了一眼罗乐清:「你没上过学?」
罗乐清反问:「不是在家请先生吗?」
「那你觉得这句话是说天地真的不仁慈?」付拾一帮女尸暂且穿上衣裳,然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