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优看了一眼缘一腰间的刀,语气忧虑,「我从未听说过世间还有这样的东西。」
「是的。前十几年,鬼并未在若州出现,近两年才来到了这里。」缘一说着她所未能理解的话,「不,与其说是『来到』,不如说是那个在製造鬼的人,终于将手伸向了兄长大人的领土。」
优蹙眉,问道:「意思是,有恶人在诞育这种怪物吗?如果这种怪物变得很多的话,百姓该如何呢?」
缘一慢慢将手放在了刀柄处,说:「那正是我存在的意义。」
明明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却无端给人安心的感觉。优原本轻轻吊起的心,也因此而落下了。
有缘一在的话,一切都会没事的吧。
「义姐,不知兄长大人的伤情如何了?」缘一问。
「没有危机性命,但也需要休息好久了。」优摇摇头,「如果不是因为我,殿下也不会受这样重的伤。」
缘一看着她,说:「那不是义姐的错,你不必为此自责。」
「义姐」这个称呼,令优不由低下了头。她想起从前缘一习惯称呼她为「姬君」,只是如今时过境迁,他却只能称呼她为「义姐」了。
「缘一大人,这些年您在外,一切还好吗?」她忍不住问道。
北之殿中的佛龛已经很陈旧了,由缘一和岩胜的母亲所供养的小佛像,金箔几经重修,早不復最初的光彩。十多年来,不知多少个日夜,她都会闭目跪在这樽小佛像前,将数珠攥在掌心之中,祈请着天下的安泰与眼前这个人的平安。
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清晰地记起佛龛前的每一寸细节。长久的祈祷,已经令她将佛龛前的烛火、祭品与榻榻米的缝隙都刻入了脑海之中。
继国缘一说:「都很好。」
如此简单的回答,似乎只是为了让她安心。她很想再追问一些事情,譬如当年的缘一为何没有去寺庙,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在追杀鬼……
这些问题,又岂是一个简单的「都很好」就能回答的?
可是,她没法问出口。
「缘一大人,既然难得回来了家中,就好好休息吧。」最终,她只是笑着履行自己身为义姐的责任,「您是殿下的亲生弟弟,这里就是您的家。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请告诉我。」
说罢了,她朝着继国缘一笑笑,便和他擦肩而过了。
家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她无法在此停留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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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若州的雪就停了,天气放晴,隐约有了暖和的迹象。继国岩胜也从沉沉的烧热昏迷中醒来,渐渐可以自己坐起来了。但是,他并不能离开床榻,还需要好好休养一阵。
优将家中的事务安排妥当后,便带着佣人一起前往岩胜的屋中。丈夫喜欢她在身旁陪伴,如果她不在的话,即使是休息也会感到不安。
「夫人,您看那边!」当她穿过走廊时,一名女官忽而惊诧地指向了雪地之中,「那是缘一大人吗?他这是在做什么呢?」
优侧目望去,却看到继国缘一正抱着柴
薪穿过枯枝之下,看起来是刚刚劈好了柴。这原本是仆从的活,但缘一却很自如地做了。料想是看见仆从辛苦,便忍不住伸出援手。
「……算了,他从小就是这样的。」优笑了起来,说,「让他做吧,他就是这样温柔的人。」
说罢了,她便步入了继国岩胜的屋子。
屋内熏着暖香,铜炉上升起白色的细烟。继国岩胜披着外袍坐在床褥间,正低头看着手上的一册书。绢帘半垂,遮住了冬季的熏黄阳光,瓦檯灯的烛火慢慢地跳动着,将他俊美的轮廓映得一片暖色。
「殿下,可不要看书太久了,会累着的。」她屏退了侍女,在丈夫的身旁跪坐了下来,打褂的衣摆在双膝旁铺开,如盛开的花瓣。
岩胜放下了手中的书,说:「不看书的话就无事可做了。」
优笑了笑,说:「您平时总是忙于朝廷与出阵之事,好不容易能休息一阵,还是不要这样耗费精力了。」
两人正在说话,隔着一扇移门,隐隐传来了女佣们不知轻重的嬉笑声。优蹙了蹙眉,有些不悦。这些新来的女佣们总是很不知规矩,需要好好地教训一下。
「那位缘一大人啊,对下人们真的很温柔,像是对待朋友一样对待他们。」
「北之殿夫人也是这样的人呢!」
「缘一大人是殿下的亲生弟弟吗?为什么先前从没有见过他呢?」
「说实话,比起殿下,我觉得那位缘一大人似乎更讨女孩子的欢心哦……」
优的眉心结起,她对奶娘阿崎使了个眼色,阿崎连忙小步退出去。紧接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凌乱匆忙的脚步和唯唯诺诺的奉承声。
终于,屋外安静了下来。优很抱歉地说:「是我没有教训好她们,才会叨扰了殿下的休息。」
继国岩胜无谓地说:「没什么的,也不必对她们生气。反正她们所说的都是实话。」
优的目光闪了闪。
……实话?岩胜殿下竟然是这样觉得的吗?
「缘一的性格,和你会更合适吧。」他喃喃地说着,目光怔怔。但下一刻,他的话锋便倏然一转,「但是,你是我的妻子。」
优垂下眼帘,低声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