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手指指尖一凉,涌星低下头来,才发觉原来方才想的太认真,手上一鬆劲儿又从本子里划出个纸片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抱着手,孤单的站在黄浦江边,笑得志得意满。
.......徐敬棠到底想干嘛?
涌星无语地拿起这张照片查看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却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看来徐敬棠只是单纯地给她塞了一张照片?
涌星真的搞不懂了,正费解着,忽然一声尖利地电话铃声撕破空气。儘管一进门就看到了那台多出来的手摇式电话机,可还是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她站起来,望着震动的电话机迟疑——李太太说这是章崇茴帮忙安装的。
可是她的心跳仍然停不下来,她下意识地觉得有些怪怪的。
迟疑间,电话铃声断了。涌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电话机又催命似地响了起来。李太太在楼下喊了她一声,涌星长呼了一口,果断接起。
「餵。」
「不是吧,陈涌星,这么胆小么?连电话都不敢接?」
竟然是徐敬棠的声音从听筒那里传了过来。涌星没有说话,但是心里更凉了三分——李太太没必要对她说假话,也不可能不认识章崇茴,而徐敬棠却能知道她的电话号码,还能在她到家不过几分钟的空檔就打电话进来。
他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涌星握着听筒环顾四周,果然搜家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她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是否有人在她的房间里安了窃听器。儘管李太太经常在家,但她只是普通人,特务对付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放心,这电话是你章大哥送的,可没必要挂了电话就丢出去。」
徐敬棠在听筒那边声音响起,涌星冷笑了一下,「可你按了窃听,不是么?」
此话一出,听筒那边的徐敬棠就低笑起来,他笑起来的声音很好听,但听在涌星耳朵里却是十分磋磨。
「对啊。」徐敬棠倒也直接,承认得很快,「攀上高枝这种好事谈到谁身上不得登报昭告天下,也就你陈涌星藏着掖着了吧?本人身兼法租界督察长一职,怎么也得对公民负责,好好审查审查你和章崇茴究竟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吧?」
徐敬棠开始语气还十分轻鬆,结果越说心里越堵,牙齿在电话那头咬的咯吱咯吱响,可偏偏又要在陈涌星这个没心肝的女人面前争口气,又道,「不过陈涌星我先给你提个醒,我处保密工作一向做的不太好,所以不该说的话别说。要是一不小心泄露了,到时候羞于见人,我处可不担责啊。」
「徐敬棠,你不觉得自己无耻么你?!」
涌星被他这一堆混帐话气得脑仁儿疼,果然她无法掩饰地愤怒又成功地取悦了另一头的男人。
「你给我发电话来,难道就是为了羞辱我一番么?」
涌星不想再和他兜圈子了,徐敬棠这人平日里看起来着三不着两的,但陈涌星知道徐敬棠从不做没必要的事。
果然徐敬棠笑了起来,「聪明。」
涌星翻了个白眼,谁稀罕他的夸奖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手头忽然多了一份关于陈小姐的文件,里面有些事还挺有趣的,希望可以儘快洽谈。毕竟夜长梦多,我怕多生是非,耽误陈小姐的好事啊。」
涌星闻言便知徐敬棠一定查到了什么,但又怕他是在诈她,故意道,「有什么事,督察长直接电话里说吧。我累了,今天想早点休息了。」
「休息当然得休息了,」徐敬棠跟她打太极,「只不过这事儿真不好在电话里说,这年头的,陈小姐也明白吧?不过陈小姐别怕,鄙人真是为陈小姐着想,这样吧,我说个地方,陈小姐这样聪明,听了就明白了。」
「力帆杂货铺,那地界陈小姐熟悉吧?」
徐敬棠满意地听着听筒那边明显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声,脸上却露出鬆懈的笑来,他不再逼迫她,「陈涌星,我不逼你。休息还是干嘛你都随意,只是明天下午三点,我希望在老地方见到你。」
听筒里传来忙音之后,涌星这才恍惚地放下听筒,摸了摸额头才发现满是冷汗,而后背也已汗湿。虽然心里仍有抗拒,但涌星也知道无法挣扎,只能作罢。
徐敬棠倒是体恤她,约定的时间在明天。然而涌星因为他这通电话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到了第二天约定的时间,涌星望着自己脸上顶着的两个黑眼圈,只能拿出粉饼来狠狠遮盖。
儘管徐敬棠是第一个跟她说起老地方,但其实很好猜,毕竟他们之间也就一个梦巴黎常去的地方。果然陈涌星赶到的时候,徐敬棠已坐在窗边朝她玩味地笑了。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涌星也走了进来,在徐敬棠的面前坐了下来。
「来啦,吃点什么?」
徐敬棠热情张罗。
「不用了,徐敬棠,你有话直说吧。」
面前的女人肤白胜雪,眼下有淡淡乌青,樱唇微撇,她上身向他靠近,一隻手閒閒地支着下巴,微挑着眼睛望着她。
「文件呢?」
「文件还有必要么?陈涌星,力帆杂货铺,这可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得来的答案。」
涌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徐敬棠。徐敬棠见她这幅样子,只得嘆了口气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一信封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