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景不长,美好宁静的画面很快破碎,深浓的夜色如潮水般地漫过头顶,我尚还来不及反应,便一脚踏进了深夜的港口。远处的船隻在熊熊地燃烧,滚滚浓烟被风卷上深黑的天穹,我回过头,看到深红的火光映在小拉比那张仓皇又茫然的脸上,而那原本明亮澄净的碧色深处,在涌起蔽天大雾的同时,有什么东西,悄然地碎开了一条缝。
就这样,场景不断地变换。
我看到拉比来到一个又一个地方,换了一个又一个名字,和很多人接触,和很多人成为朋友,又和很多人告别。
他的笑容越来越自然,眼底却越来越淡漠,有太多太多的人在他的生命中来了又去,从鲜活到平淡,最后通通化为了纸上的墨迹,被名为历史的洪流所淹没。
写字之人不会与墨迹进行交流,更不可能因为墨迹的一一消失而心痛。
蕴藏着勃勃生机的澄澈湖水,终是变成了冰冷而无机质的琉璃玉。
——他终是舍弃了心和归宿,成为了一具装满了情报和记录的躯壳。
直到他们来到教团。
在拉比初来教团的那个夜晚,因为书翁和科姆伊要进行某些私密的谈话,他一个人閒极无聊,在地下河道的岸上转了转后,靠上了冰冷的墙壁。
壁灯昏暗的烛光微微摇曳,在他的侧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他顿了顿,忽地闭上眼,淡去了所有的表情,也短暂地摘下了率直轻浮的面具。
我知道,他这是想在结识新的记录人物之前,得到片刻的喘息。
但不知怎么,望着这样的拉比,我却蓦地从心底生出了一股衝动,想要叫他的名字。
「拉比。」我也真的叫了出来。
可能因为这本就是我的梦,我的所思所想皆会成真,这声轻唤还真的传入了拉比的耳中。
但拉比却只是睁开眼,往门的方向瞟了一眼,便再没了下文。
我又叫:「拉比?」
没反应。
「拉比拉比拉比——」
还是没反应。
……他该不会是忘了自己已经换名字了吧?
但我又不想叫他之前的名字,便只好一直叨叨叨地叫「拉比」,就在我即将叫第十一次的时候,拉比终于意识到了这是在叫自己,立刻警惕地环视了一周:「谁?」
随即也不知都脑补了些什么,脸色蓦地一变:「哇啊——该不会是幽灵吧?」
我:「……」
你才幽灵!
「……欢迎来到梵蒂冈直属的抗恶魔军事机构——黑色教团,」我清了清嗓子,大言不惭地开始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初次见面,我是这个教团的守护神。」
「守护神?」拉比睁大了眼。
「没错,就是那种冥冥中守护着整个教团气运的……伟大的存在。」
「噫——那不还是幽灵吗?」拉比看起来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你就不能把我当成那种突然出现在主角面前、一看就特别温柔善良的精灵什么的吗!」
你又不是没看过小说!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有的没的只要是书你全都喜欢吗!
拉比:「……」
我干脆放飞自我了:「不说那些了,其实我这次在你的面前显灵,主要是为了帮你算算未来的——怎么样?想知道未来都会发生些什么吗?」
「不想。」
「很好,就知道你想,虽然有句话叫天机不可泄露,但既然你都这么想知道了,那也就没办法了——就让我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什么嘛,这种事还带强按头的啊。」
拉比一脸微妙地靠回墙上,过了几秒,无可无不可地开口。
「嘛,那你就说说好了。」
其实这时候的拉比还不太会掩藏自己身上的刺,远没有两年后的他那么软和,虽然表面上好像漫不经心似的环着手臂,眼中却藏着深深的冷漠。
「你都想知道什么?」我问。
我以为他会问那种教团会不会胜利、或者自己以后能不能顺利地继承书翁的衣钵之类的问题,却不想他一开口就直奔着——
「有了!那就先说说这地方有没有很多的漂亮大姐姐吧?如果现在没有的话,以后会有吗?」
我:「……」
「死心吧你,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的。」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啊啊,真扫兴——」
「扫兴什么,你马上就会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了好吗。」我不高兴地说。
「什、什么人?」拉比好像以为自己听错了。
「命中注定的人,」我重复了一遍,想了想,还特意给他加了个注释,「就是会陪你一起旅行、一起吹风、一起**、一起跳崖的人。」
「……前面的听着还算正常但后面这都是些什么啊?」他满脸都写着不相信,「**?跳崖?我又不傻!」
你可不就是傻吗……
「那些都不是重点。」
「是重点啊!」
「不,重点是你都不问问她叫什么名字吗?」
拉比一时卡了壳,嘴角抽了抽,才说:「……那你说。」
「她叫塞西,」我力求营造出一种搞大事的气氛,「塞西莉亚·玛利安。」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觉得冠上师父的姓也不全都是坏事,起码听起来很好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