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要骗她,至少也稍微培训一下相关人员,拿出点专业素养来,不可以吗?
穆明珠面色冷下来,道:「还有什么要告诉本殿的?」
那牛青歪头想了一想,摇头道:「草民就是肩膀疼。」
「把他也带下去,找个空屋子关起来。」穆明珠撑着额头嘆了口气,低头看那封伪造的信,示意齐云走过来,把那信递给他,道:「你也看看。」
只见信上所写,乃是陈伦怀疑扬州刺史李庆要对他不利,因为「积年旧怨,又添新仇」。
穆明珠问道:「你审过李庆了吗?」
因扬州溃堤案,再加上陈伦之死,原本的扬州刺史李庆已经下了狱。
齐云道:「底下人审过一次,他说的都是此前认了的罪状,的确是
贪了一笔当初修渠坝的款项。至于审别的,还在等陛下的旨意……」因为李庆虽然入了狱,却仍旧是当初南山书院考出来的学生,也仍旧有官身在,要对他用刑,得皇帝特批才可以,这正是本朝的刑不上大夫。
「他们这么一闹,倒是洗刷了李庆的嫌疑。」穆明珠淡声道:「本殿得去见见这个人。」
「是。」齐云应下来。
穆明珠抬眸看他,笑道:「你自然又是同去?」
「是。」
穆明珠想到方才他把人从树上打下来的场面,因她上一世并没有经历过暗杀——虽然的确有人要暗杀她,但她提前死了,而且她本性里有激烈好赌一把的因子在,所以有时候非但不惧怕危险,反倒会觉得刺激。然而现实一点来考虑,有齐云这样细心又有武力的人在身边,她躲过暗杀的可能性要高很多。
齐云在她的目光下不自在起来,低声道:「现在走吗?」
「不急。」穆明珠轻声笑,忽然伸手摸了摸他腰间的刀鞘,道:「你方才那一招倒是很凌厉,几时有空也教一教我。」
齐云攥紧了刀柄,轻声道:「是。」
穆明珠坐在石凳上,仰头望着他,笑道:「除了一个『是』字,齐都督还会说别的话吗?」
齐云愣一愣。
「本殿方才夸你呢,礼尚往来懂不懂?」
齐云深深望着她,许多话涌到喉头,却吐不出口,只想一想,都叫他血脉喷张。
穆明珠等不到他开口,又见他拼命冷静自持的模样,玩笑心起,摸着刀鞘的手忽然一滑,隔着衣衫落在他小腹上,轻轻一按,感受到指尖下充满弹力的肌肉,笑道:「不过本殿没有这样的肌肉,核心力量不够,怕是抛不了那么高……」
齐云被她轻轻一触,浑身都绷紧了,一团火从被她按压之处,烧遍了全身。
第70章
穆明珠感受到指尖下瞬间绷紧的肌肉,得逞一笑,指尖一触即分,宛如蜻蜓点水。
她神色自如地起身向思静园外走去,仿佛方才的举动只是一则无伤大雅的玩笑,同她素日轻轻拧一把樱红滑腻的腮、又或是为翠鸽抹去泪水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可是在她身后,这些时日来在外寸步不离跟着她的少年,却僵立在她坐过的石凳旁,面色狼狈不堪,静默了许久,直到那不在预料之中、不能由理智控制的野火熄灭,才沉默着跟上去,只是走路的姿势颇有几分古怪。
穆明珠一边思量一边走动,步伐并不快,听到身后少年规律熟悉的脚步声,不曾回头便开口道:「今日这齣戏是谁排出来的,我心里大概有个猜想。」她那日故意告诉崔尘,自己破案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崔尘几日没有动静,多半是忙着安排这场好戏。当初她来大明寺问起陈伦一案,净空招架不住便是派人给崔尘报信,可见两人关係密切。能使唤动净空邀请她来赏花的,扬州城内没有太多人,焦家大概算一个,崔尘也算一个。但焦家可没有那么好心,还煞费苦心布一出闹剧来哄她走,正所谓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粮食价格战之后,焦道成怕是恨不能食她血肉了。
「既然是一场布好的戏,从戏中人口中便问不出什么来。」穆明珠一边思索一边缓缓道:「也不必去审净空与牛青了,暂且把他们关起来,待咱们正事儿忙完,再细论他们的罪过。」她脚步一顿,拿定了主意,停下来道:「我先去见过原扬州刺史李庆。」
「是。」齐云应道:「李庆如今关押在扬州监狱中。不如把他从狱中提出来,由殿下审问?」
监狱那等地方,空气不流通,气味难闻,暗中更有许多常人所不能接受的惨剧发生。
齐云垂眸望着穆明珠淡金色的裙裾,他不能想像这样美丽的裙裾拖过监狱阴冷泥泞的地面。
「干嘛把他从狱中提出来?」穆明珠回头看了一眼少年,旋即明白过来,在当下众人看来,她是金
枝玉叶的公主殿下,自然不好往监狱这等地方去,却不知她在做幽灵的那三年,曾无数次去过建业城中的天牢。她想到天牢,便想到当初被关押在天牢中的萧负雪,随之便想起整个大周的命运,神色便沉重起来,口中淡声道:「不必,就去狱中见他。」
她顿了顿,把自己从过去阴云带来的情绪中拉扯出来,又看了一眼沉默同行的齐云,玩笑道:「更何况狱中傢伙事儿齐全,正好给齐都督一展身手,也好叫那李庆张嘴讲真话。」
齐云握着刀柄的手一紧,他感到自己的心臟被恐惧攫取、身体一瞬冰冷,等到他鼓足勇气抬眸看去,望见公主殿下那微露笑意的侧脸,确认她只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才恢復了正常的心跳与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