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英王妃与诚王联手谋反之事被曝光出来,英王阖府遭殃。
穆武藏在暗处,原本的遗憾全变成了侥倖——还好没跟英王妃扯上关係,否则这一下便全完了!可见冥冥之中,神佛保佑他,要他有大仇得报那一日!
他犹如阴沟里的老鼠,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嗅着外面的风向,眼见朝廷对东扬州用兵,立时乐不可支,巴不得天下大乱。
事发之后,朝廷已调拨了临近的吴郡与永嘉郡兵马,前往东扬州。
如今又从建业拨精兵八千,用于平叛。
只是这领兵的人选,实在出人意料,竟是诚王在建业的长子周汪。
与此同时,由诚王次子周洋亲笔所写的讨逆檄文,也已经布告天下。
老子起兵**,儿子带兵平叛,实乃前所未有的奇闻。
对于皇帝的决定,朝中有老成持重者摇头嘆息,认为这是纵虎归山,一旦周汪领兵至于东扬州,便会父子合流。当初诚王连两个儿子都不在意,如今只剩一个次子周洋在建业,又还有什么用?
「我可不这么认为。」穆明珠私下对齐云道:「周汪与他父亲诚王不同,他还年轻,不过十六岁。虽然人等等不同,但整体而言,年轻人总是心软些,讲情义,他跟弟弟周洋在建业相依为命多年,感情深厚,甚于诚王对他们的父子之情。」
这是她自己的切身感受,大部分随着年纪的增长,往往会更注重现实的利益,能返璞归真、不忘初心的是少数的智者。
「况且就算周汪临阵反叛,随行监军也完全能拿下他。」穆明珠做了两手的准备,只是不曾把底牌亮给众人看,她轻嘆道:「但愿这对兄弟,莫要让我失望。」
窗外色夜已深,暮春的雨淅淅沥沥,穆明珠遥想东扬州的评判之战,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齐云低声道:「陛下要虚云高僧写的经文,倒是有趣。」
穆明珠回过神来,眯眼一笑,得意道:「你看到了?」
齐云笑道:「今日操练,众僧已开始诵读。『经文百卷,家国第一』……」他所念的,正是穆明珠强要虚云加在总纲中的要义。
穆明珠先是笑出声来,待到止住笑意,这才正色道:「这道理难道不对吗?若国破家亡,寺庙里的僧人又岂能逃得过?」
不管是出家人,还是俗世客,既在一国,便为一体。
东扬州平叛尚未定,宫中女官考试的结果已经揭晓。这次考试能顺利开启,参与的侍女达一千余名,还要归功于太上皇在时,非但不禁宫人识字、甚至鼓励宫人读书学习诗文。若没有太上皇当初打下的基础,眼下只培养这些侍女识字读书,就需要三五年,至于考试选官就更是后话了。
女官考试成绩出来,穆明珠看过之后,对李思清道:「抄录一份到长秋宫,叫太上皇看了也高兴。」
这份成果里,亦有太上皇当初的功绩。
早在考试之前,穆明珠便晓谕宫中上下,之后各人在宫中的职位会综合考试的成绩进行调整。因这样的事情是第一次,最初众人并没有意识到强度会有多么大,甚至很多宫人都认为这隻皇帝一时兴起。直到如今成绩出来,譬如织造绣房等司坊,有些做了十数年的宫人,因成绩不及格,竟然真就被降了原本的职务,由成绩更优异的年轻宫人取而代之。如歌舞坊中,回雪与流云得益于当初在谢府受的熏陶,不管是字迹还是学识,都胜过寻常宫人许多,当之无愧拿了歌舞坊的头两名。变动之下,宫中自然也会有不和谐的声音,有人叫屈、有人憋闷、有人走门路。如此乱鬨鬨闹了半个月,众宫人见皇帝铁了心,在李思清的主理下,宫中秩序才算是慢慢恢復了正常。
若说这次宫中考试最出人意料的,还属翠鸽。
她竟是在千余名宫人中考了第一。
这得益于她出色的算经成绩,因宫人多半不通算经,即便是樱红、碧鸢这等被穆明珠要求去学的,也只限于会,但并不精通、也未曾钻研。
翠鸽早在扬州时为穆明珠在外面做事,舍粥分田的时候,已经切实认识到算经的重要性。后来有了监理柳耀做师父的大好机会,她更是不肯放过,勤学算经,甚至到了樱红笑言疯魔的程度。
如今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付出了巨大心力的算经,为她争得了总体头名的好成绩。
穆明珠下旨,册封翠鸽为学士,常伴左右,协理宫中百事,连樱红、碧鸢见了她都要行半礼。
翠鸽最初惶恐,连连摆手,道:「怎能让两位姐姐向奴行礼?」
樱红与碧鸢强拉了她坐下,要她受礼。
樱红笑道:「我们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你既得了头名,封了学士,便是正经的女官了,可不兴再自称『奴』。」
「樱红这话说对了。」穆明珠原本站在一旁笑看她们玩闹,闻言道:「你如今做了女官,也该正经有个姓名,便譬如李少府那样的。你可还记得自己姓什么?」
翠鸽眼看皇帝站着,自己却被按住坐下来,早已满脸涨红,闻言摇头道:「这奴……我……不记得了。」她自记事起,便在宫中关押罪人之后的宫室中,由旁的宫人抚养长大,不知家世。
「如此。」穆明珠微一沉吟,笑道:「赐你与朕同姓如何?」
翠鸽吓了一跳,顾不得樱红与碧鸢,挣扎着站起来,只道:「这、这……」又去看樱红,不知该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