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位幕僚模样的年轻男子说道:「陛下总不能杀了他,大不了罢他的官。他才十二岁,做不了郡守又有何妨。以成国公的实力,过几年再给他换个地方继续做郡守又不难。」
威远侯高威扭头看向那年轻男子,不可思议地问:「浚儿,你的意思是他撂挑子了?」
高浚说道:「义父,一个能在朝堂上扒掉柴绚裾裙的泼皮无赖,过不去,打道回京,情理之中。况且,他有沐真那么一个娘,又赶在东陵齐国犯边的时候,即使撂挑子,又有谁敢真动他。」
旁边的幕僚说:「高参军何不早说?」
高浚指向桌子上的郡守冠帽,说:「未曾亲见所见,谁又能想到呢。」三品官的官帽,说扔就扔!二品镇边将军,说撂挑子就撂。大军走到一半,直接打道回京。这换成旁人都够死上十次八次了!委实嚣张!
威远侯高威瞧见那顶郡守冠帽,再没刚才的气定神閒,阵阵气闷。
原本是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逼赖瑾答应不再在路上剿匪招兵,麻利地滚到边郡,哪想到,叫他反将一军。
如果让赖瑾一路剿匪过去,等到边郡时,指不定能聚集起十万大军。要是叫他真如传言那般打通道路,就更是棘手。即便打通不了商道,赖瑶的封就在梧桐郡,给他调粮过去,足够他养兵。十万大军囤积在边郡,还能去草原抢马,谁能睡得着?
可这小子如此嚣张,如果让他带着军队回到京城,在这争储的当头,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与能赵王争位的,怕是又要多一个了。
威远侯高威思量片刻,说:「且再看看。」
他安排探哨过去盯着赖瑾他们,看他们是否真的要回去。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探哨回报:「镇边大军已经出了赵郡,进入长郡地界。」
高浚瞧见威远侯满脸沉吟,似骑虎难下,又似举旗不定,说道:「义父,不若我们退后百里,到潭县。潭县林密,好藏兵。他们若是见我们退了,再有幕僚劝阻,或许会继续前行。我们在潭县设伏,拿下赖瑾,再把他放了。我们在赵郡能擒他,其他郡自然也能擒他,管叫他再不敢如此嚣张。」
威远侯高威思量片刻,说:「不能以郡里出兵的名义擒他,都换常服,假扮山匪,就说是他行事太张狂不给山匪留活路,犯了众怒,惹得各路山匪联合伏击于他。」他将声音压到只有近前几人才能听得见:「若是能将镇边大军斩杀于此,倒也不必让他们千里迢迢地赶到边郡。」
高浚说:「若想把镇边大军也留下,最好改成长顺县。长顺县紧邻桂郡,有两伙取集千余人的大匪寨。」出了事,好推脱。
威远侯高威点头:「妥!」
第32章
十几个千总、两个幕僚俱都跟在赖瑾身后, 见他打马调头,大喊着:「将军……将军……」一路追赶,在赖瑾的马车前追上他。
前军都尉、后军都尉、十几个千总、军中千总级别以上的功曹、粮官亦都到了赖瑾跟前。
赖瑾扫了眼众人, 见人到得挺齐, 便吩咐道:「我回京一趟,你们调头,将大营驻扎在长郡郡城外。如果长郡郡守来借兵, 你们跟他去, 如有立功,依然按照我们军中的战功算。
他将视线落在前两天刚赶回来的千总沐耀身上,说:「沐耀,你暂时执掌中军。」
回京?众将领难以置信地看着赖瑾,心说:「驻军在外,无诏不得回京, 你回去……」随即一想, 这还没到地儿呢,哪叫驻军在外。
周温明白过来, 心道:「难怪敢要五千两金子, 在这等着呢。」如今秋收都快结束了,已经耽搁了行程, 怎么赶路都没法在入冬前到边郡,急也急不来了,将军要回京告状, 便回吧。他揖手道:「路上当心。」
众将领有出言相劝的,有要陪着赖瑾回去的, 七嘴八舌。
赖瑾说道:「我带着骑兵回去就成, 小孩子回家打滚, 你们跟着做什么!」顿了下,又再次叮嘱道:「承安伯来借兵,你们就跟他去。不听的,军法处置。」
连说两遍,话到这份上,众将只得听令,抱拳应下。
赖瑾说完,带上仆人老贾、贴近小厮阿福、阿贵,又点了几个贴身侍卫,再带上一百骑兵,除了随身揣了两个金锭子,装了些铜钱,旁的什么都没带。
一行人快马加鞭,一路飞奔,先赶往郡城。
停晚时分,长郡郡守承安伯楚尚刚准备用膳,便听到门仆禀报:镇边将军赖瑾在门外求见。
承安伯楚尚心下诧异,心道:「怎么又回来了?」他说道:「有请。」
没一会儿,赖瑾便在门仆的迎领中进来了。
他依然穿着裙守官服,头上的官帽却没了,因为一路跑马疾奔,头髮又没了冠帽盖住,只有一顶簪子束着,让风吹得一团散乱,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承安伯楚尚惊得眼睛都看直了,问:「你这是遭袭了吗?」帽子都掉了。
赖瑾顶着烈日一路狂奔,挺渴的,坐下喝了杯水,才说道:「赵郡郡守带着四万多人在边界处堵我,不让我过去。」
承安伯楚尚早料到赖瑾一路扩兵行,过赵郡不会容易,「哦」了声,问:「那你来我这作甚?」
赖瑾说:「我过不去,总得找个地方驻兵……啊不是,我是想问,你需要借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