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迅速暗下去,背景也虚化成了一片漆黑。
我看了看四周,除了陀思还在,乱步和泰子他们都不见了。
我好像听到了乱步的声音,但是很轻,轻到我都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是源酱做的哦。」
「你闭嘴。」
我按下了扳机,却发现枪里没有子弹。
陀思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源酱的理想是成为英雄吧。」
「谁要跟你扯这个?他们人呢?」我决定不再理睬陀思,转头大声喊道,「乱步桑!花丸婆婆!中也君——」
无人应答。
「津先生,泰子小姐,太宰——」
也无人应答。
「没用的哦。」陀思竖起一指,抵在唇上,「嘘,他们已经都不在了呢。」
「你说什么?」
「源酱,真正需要赎罪的人,是你自己哦。」
我揪住了他的衣领,不断地扣动扳机,但是一颗子弹都打不出来。
「闭嘴!我健康的很,不需要赎罪!」
陀思「噫」了一声:「亲手杀死自己的同伴,感觉如何?」
「我和伊万不是同伴!我的同伴是幸村他们!我是被你欺骗才加入死屋之鼠的!」
「那你敢告诉你的同伴们吗?源酱的过去,还有——」
陀思的笑容愈发瘆人,「最近你在那间咖啡店,也杀了人吧?」他俯身凑近我,「……这件事敢告诉你的同伴吗?」
他说的是上次偷拍爱丽丝的惯犯。
因为那名惯犯即使被抓住,也丝毫没有悔过之意,反而搬出当议员的亲戚来压我。
我和丸井文太都没有背景,如果被议员找麻烦,整个店都可能完蛋。
更何况,他毫无悔改之意,以后说不定还会犯下更多的错,害了更多的人。
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结束他的生命。
「我完全能理解你,那样的人,确实该死。但是呢,」陀思轻声说道,「这种做法并不被当前的正统秩序所接受。」
「……」
「你的同伴们,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认同你。」
「……」
确实。
陀思说的没错,这种做法不会被幸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接受。
但是我没有后悔。
「看看你的眼睛,你丝毫不后悔呢。但若是被你的同伴们知道了,会是什么结局呢?」陀思饶有兴味地猜测道,「是向警方举报你,还是帮你隐藏罪行呢?如果是后者,他们本该是无罪——」
「也因为源酱,变得有罪了。」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我叫了一遍他的全名,「你这个人,名字又长又难记,脾气又古怪,嘴巴又叼,人又很懒……儘管如此,我还是和你做了朋友。扪心自问,除了伊万,我从未有任何事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把我逼到这种地步?我的信任,在你心里,就是那么一文不值的东西吗?」
我有很多次机会能杀死他,但我都没有杀死他。他有很多次机会能放过我,但他都没有放过我。
「朋友?是啊,我们当然是好朋友。源酱也只能从我这里得到认同感了,因为这些东西全都是我教给你的。眼前任何不合你意的东西,被当前秩序所维护的丑恶,都应该让它全部消失。」
——不合我意,尽皆消散。
这是他送给我的座右铭。
「不合我意,尽皆消散……」
眼前浮现出一幕幕我曾经杀人的场景,还有那些被我抹消的场景。
所有不合我意的东西,都全部消散了……
「对,我的源酱,你是多么好的孩子啊。」陀思的手掌盖在了我的脸上,「你曾经我言听计从,今后也应当如此……因为只有我,才能理解你的想法。」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成为英雄?
——你敢让你的伙伴知道你的过去吗?
——你敢告诉幸村君,你还在杀人吗?
「源酱,只有我能救赎你。」
不对,不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谁能救赎我,但那个人绝对不是陀思。
不可能是这个混蛋。
我尝试着掸掉他盖在我脸上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竟像是有千斤重似的,压根抬不起来。
啪嗒。
啪嗒。
是眼泪滴落的声音,是谁在哭呢?
陀思的背后,是虚幻的光景。
空间拉直又扭曲,我看到了我年轻的父亲,他跪倒在婴儿车前,埋头哭泣。
我听到他说:「为什么永远都是这种结局?清溪,爸爸对不起你。」
车里的婴儿悠悠转醒,他瞬间止住了眼泪,温柔地笑着说:「我的清溪,你一定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哪怕赌上爸爸的全部……」
——这应该是我小时候的记忆。
我活在我的记忆里?
那么我现在人又在哪里呢?
「清溪溪!」
谁在叫我?
陀思的手很重,压得我抬不起头来。
「清溪溪,快停下!」
——是乱步的声音。
「她怎么会突然攻击我们?是你这个下三滥搞的鬼吧!」
「源酱原本就是我的下属。」
——我说过,一旦加入死屋之鼠,就不可以中途退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