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走出数步,依然甩不脱后面那些令人厌烦的苍蝇,也是十分无奈。他江湖绰号平一指,救人是一指,杀人也是一指。然而这身后一大堆人却是一指杀不得的,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加起来更是他得罪不起。他不由暗骂起东方黎来,这小子好好的非要带个娇娘大摇大摆的要找他来救,半路又失了踪迹,害得他反倒天天被盯梢。那婆娘也不知收了这酒楼几分好处,竟还天天叫他出来吃喝,活活要被人盯出几个窟窿来。
他越想越怒,索性不走了,返身向家里那边走去。平一指的家位置稍偏,但却是个不小的院子,这些日子周遭的邻居家简直变成了酒楼,若是要他们知道自己接待的豪爽客人皆是来杀人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胆子拿银子。想到这里,他也觉得奇怪,这些人□□白道都有,有仇有怨的也不少,但这几天里竟然平平静静,毫无战意,就算是跟着自己时见了面,也不过是相互冷眼,齐齐扭过头去,倒连句重话也未曾说过。江湖人快意恩仇,这现象可以说是颇为怪异了。推门进了院子,跟着的人也识趣的止步,毕竟谁没个受伤的时候,太过招惹一个有本事的大夫可不是好事。平一指得了清静,连忙进屋,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他不悦的嚷着,「你这婆娘,搞些什么东西?」一转过走廊却愣住,「是你?」
坐在椅上的青年微微颔首,锦制的袍子上隐了暗纹,显出华贵来,再看他浓眉如墨,目似剑光,一张脸上总是挂了带笑不笑的疏离表情,不是东方黎又是谁呢?
「东方右使」平一指吹鬍子瞪眼,「外面那帮蠢货堵得那么死,你是怎么进来的?」
东方黎轻抿了茶,「先生也说了他们不过是些蠢货,我进来又有何难?」
平一指道:「你进来我不奇怪,只是你能带着这姑娘一起进来,想来功夫精进了不少。」他仔细端详一旁坐着的雪千寻,想了想又歪头绕着她转了一圈,然后又回原位置盯着。雪千寻虽看不清他样子,但也能感觉到他奇怪的举动,又想起这几日的经历,不由感慨北方多奇人。
那平一指看了半天才嘆口气,「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他指了雪千寻道:「我可惜她红颜薄命,更可惜自己失了机会。」
「她为何红颜薄命?」
「你失了什么机会?」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前面是东方黎,后面是雪千寻。她们似乎都为彼此的问题惊讶了一下,冲对方望去,又扭回头来。
平一指见状更是拍着大腿大唤可惜。「这姑娘风华绝代,却只得三日命了,岂不可惜?她中的这毒奇奇怪怪,叫我好生心痒,我却不得出手,岂不可惜?」他连说两个可惜,又苦起脸来,「这姑娘如此合我胃口,我倒是后悔答应那人了。」
东方黎也不去问那人是谁,笑道:「那先生便出手救她,就大大不必可惜了。」
「不可不可不可。」平一指听的一惊,原地跳了一下,小眼睛溜溜的转起来,连连摆手。「莫说我欠了她人情,就是不欠也万万不敢。」能让平一指说不敢的人,恐怕整个江湖都找不出几个,纵是日月神教如日中天之时,那十长老来此也依旧曾被拒之门外。东方黎听得色变,雪千寻却轻鬆的道:「你不能解毒,我这眼睛倒也是旁的大夫看不明的。」平一指一听,也不等她说完就跳上前去,看了眼睛又把了脉,果然道:「怪哉怪哉。」
雪千寻笑着道「你不能救我的命,可是也不能治我的眼睛?」
平一指抓着头髮原地打起转来,若要治,虽然说是不违诺言不过也是取了巧,若说不治,这稀奇古怪的病状着实让人心痛。他原地转了几圈终究定下心来,既然这眼睛治得,不妨把那毒也试着解了。若是把她药死了那人不会怪罪,若是不小心救活了....再用差不多的药毒死便是。他心中既定,也就不再犹豫,急切地道:「你说的也是,老夫就给你治治看。快去躺着。」
雪千寻一听,薄唇轻轻一抿,勾起一个又轻又淡的笑容来,旁边东方黎瞥见,只觉得这笑容与以往大不相同,活似个狡诈的小狐狸,那单薄的身子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炸开,平添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来。这样子好像和记忆中某个身影渐渐重迭。
她叫,雪千寻。
第9章 .影子
================
阴凉凉的草药敷到眼上,微微有些刺痛,平一指又拿小刀划开她的手臂,放出些血来。
「唉!」又是嘆息。这声音听的惯了,也就没什么失落可言。雪千寻中的毒在三天前发作,又被平一指用药拖住,但是他却迟迟解不了这毒,倒是她的眼睛似有好转。适才揭开药布已没了那片红色,只是双眼仍旧模模糊糊,看不清东西。
「淤血去的差不多了,明日开始施针。」平一指神色不愉,搭上她的脉,脸上又铁青几分。
雪千寻听他不语,就猜到了个十七□□,「你可别再嘆气。」她神情淡淡的,不慌不忙。前几日想诓这大夫为自己解毒,谁想到就连这她远在扬州都听说过的杀人名医也毫无头绪。用力抬手想摸摸自己眼上的药,却只微微抬手就又无力的掉了下去,也不知自己死之前这眼睛能不能好。
人都说临死之前会出现幻觉,追忆你这一生。这两天她脑中也总是出现很多以往的记忆,那些记忆是纷杂的,一张张美好的丑陋的残忍的温柔的脸,一幅幅凌乱的痛苦的悲愤的迷茫的画面,看来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