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计划主导者的责任最大,其次是士兵。」
「当士兵们选择上战场,不管是自愿的还是非自愿的——当他们为国家去争夺希望和利益的那一刻,他们代表的是整个国家的意志!」
「他们自杀了。」
「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自己的人面前,死在自己的武器之下。」
「我有查过当年的战争资料,英国人对此评价——」
「『真是脆弱的日本人啊』。」
麻生秋也以文野读者的口吻,平静地述说这段历史,不为日本战败感到欢喜和悲伤,一切都过去了,平民也不会知道这段历史。
他望向办公室的门口,森鸥外定格在了那里,失去神采。
那双重重伪装过的紫眸里有流露出真实。
名为「悲伤」。
麻生秋也说其他的话都无法刺伤他,只有那一句「真是脆弱的日本人啊」挖开了森鸥外的心扉,让森鸥外感到了一霎那无法形容的痛苦——是他提出的计划,最终让英国人看低了日本人。
爱丽丝也参与了那场战争,所以静默地站立于林太郎的身侧。
主仆二人是冷酷的,理智的化身。
可是,他们爱着这个国家、这座城市,容不得别人诋毁。
「士兵战死,日本战败,守卫国土到最后一刻,这可能是在我看来最合理的结果,相信政府也是这么引导民众的。」麻生秋也为这通电话划上了句号,「逝者已矣,多为活人考虑,他们应该有亲人在世,别让仇恨和矛盾持续下去,再恨……也别恨守卫国家的人和自己的国家。」
麻生秋也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键,打破干部办公室里凝重的气氛。
「站在那里做什么?」
他对未曾放下那段过去的森鸥外清清淡淡地说道。
森鸥外压抑着记忆中的阴影,那些阴影竟然比想像中要深刻地笼罩在他的灵魂,他询问分析师:「在你看来,我的错误是什么?」
麻生秋也直视对方,答道。
「你错在没有与士兵同甘同苦,慷他人之慨。」
「你错在计划出问题,没有办法补救,甚至无法阻止。」
「你错在——」
「以区区军医的身份,就敢推行这样轻视人心的计划!妄图让政府明白异能力者的重要性!政府能不明白吗?他们比你更懂!」
「是日本的无能,是异能力者的自傲,让你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你活该感到痛苦。」
「做好心理准备吧,恨你的人不止与谢野晶子一个人。」
「你让本该战死沙场的人死于自杀,你让他们的士兵荣耀被玷污了,他们的家庭、他们的亲人若是知道该如何对付你?」
黑髮青年支着下巴,在对方冷若坚冰的心灵上给予一击重创。
「森医生,你把人命当成棋子,可是你有成为棋手吗?」
「没有。」
「你是一隻骄傲而可悲的替罪羊。」
文野的剧本组里没有森鸥外,不是森鸥外的头脑不够强,而是这个人……不懂人心有多脆弱,如同电脑程式那样武断地判断一个人表面的价值,而不想去挖掘更深处的东西。
幸好,森鸥外不敢再做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了。
这个老男人守着港口黑手党,极力掌控局面,排除不稳定因素。
他不再是年轻的森鸥外了。
他老了。
……
二十九岁的森鸥外安静到死寂地看着前方。
紫色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碎开,布满蜘蛛网般的痕迹,冰霜遍布。
「我……确实失败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生。」
「想要成为棋手,必须是官员……」
「我走错了路。」
东大最年轻的医学生,曾经的天才在麻生秋也面前低下了头。
「谢谢你的指点。」
等等?
你这是要当着上司的面跳槽到白道去吗?!
麻生秋也猝不及防,瞪大眼睛,森鸥外恢復了往常的伪装,挠了挠凌乱的半长发,颓废地说道:「要我继续工作吗?我可能没有心情,我申请陪爱丽丝出去玩一会儿,请不要拒绝,我回来给你加班。」
麻生秋也就在愣神中看见对方自导自演了「请假」,牵走金髮萝莉,外面的过道中还能听见森鸥外仿佛抽鼻子的哭腔。
「爱丽丝,我们去吃蛋糕吧。」
「好……」
这个港口黑手党待得不是滋味,森鸥外伤心地去考虑第二条路。
上司只想压榨自己,让自己当社畜,为对方工作。
至于士兵和士兵家属的憎恨?
他还真的不怕。
但是……多少是想要再做点什么,把黑历史彻底锁在角落里。
森鸥外产生这样的想法,往蛋糕店走去的脚步停下,苦笑着对爱丽丝说道:「爱丽丝,看来我们还是要去面对那些人。」
混黑,没有关係,但是混白,这些是必须解决的麻烦。
爱丽丝捧脸:「我不在乎,刚才快要哭泣的林太郎最好看了!」
爱丽丝对森鸥外撒娇道:「再哭一次嘛!」
「不要。」
「哭一次,我就穿漂亮的裙子给你看!」
「不要!」
「林太郎不喜欢我了!」
「爱丽丝——我最喜欢你了,只想守护你一个人的笑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