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昨日在湖里洗澡凉着了。」康熙撇了一眼立在旁边的梁九功,气愤地说,「都怪这些死奴才们。平日里,这不准,那不行的。把朕的身子养得太娇气。」接着又道,「别在这里碍眼了,去问问昨日下水那几个侍卫可有人发热。」
「嗻。」
梁九功跑着去跑着回,回来的时候,太医们已经在外面的廊檐下煎药了。
「万岁爷是怎么回事?」他低声问。
「风寒侵体。」柳太医苦着脸道,「皇上要下水,梁公公怎么不阻拦呢?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寻常人遇风寒也要十天八天才能好呢。何况是皇上的龙体。」
他拦了,拦不住啊!梁九功也没心思争辩,低声问:「万岁爷怎么跟别人不一样了?」是天子没错,但也是肉/体凡胎呀。
「老夫跟梁公公说了,梁公公趁着机会跟皇上透露一声,好让皇上有个心理准备。」柳太医先说了铺垫的话,这才接着说,「皇上的龙体一直温补着,有些小毛病,没爆发之前,就用药物压制了。这就像是《魏文王问扁鹊》里所说,长兄于病视神,未有形而除之......」
「哎哟,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吊书袋子。」梁九功急躁地说,「您还是直接说正题吧。」
柳太医怔了怔神道:「平日里用药物压制着,一旦发病就可能来势汹汹。这就是不常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就极其严重的原因......」
梁九功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您就说,什么时候能好吧。风寒症放在民间也就是普通的小病,您这大惊小怪的,不就是担心万岁爷责怪您医术不精吗?提前推脱责任。您这话,是说给奴才听了,奴才也就是个不高兴。这要是说给万岁爷听,您已经被骂了。」
「......老夫,老夫说不准。」
看着老太医一脸的苦瓜相,此时正用着人家呢,梁九功心里不满,也没再多说什么。
「万岁爷若是再问起那几名下水的侍卫,您就说,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风寒。其中一位,都病得起不了床了,上吐下泄。」
柳太医连连点头。
伴君如伴虎啊,在御前当差难啊!差事要办得好,还得有眼色会说话。
和柳太医预测的差不多,康熙服了药之后,丝毫未见好转,病情反倒是更重。浑身发冷,换了厚被子仍是觉得冷。
「这一病还挺好,朕不用回青溪书屋了,今儿就在这儿。除了有关战事的消息,其它事务,暂且不用报过来。让张英、马齐和陈廷敬他们几个看着办。」康熙裹着被子,若无其事地笑道:「朕这一病,才发现,几个能干的臣子,都跟随太子去了北边。」
「臣妾让人把西边的两间房收拾出来了,让三位大人在那里值守吧?有什么事,直接就来禀报皇上,不耽误时间。」
「让他们在这儿干什么?朕说了,除了战事,别的先推一日。朕明日再处理。」康熙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冷得实在受不了,吩咐道,「皇后,去让人拿个汤婆子。」
佟宝珠出去,问柳太医:「您确定,皇上这是风寒症?本宫瞅着他冷的很。」
柳太医迟疑了片刻后,低声道:「回娘娘的话,皇上龙体金贵,没受过寒气。对寒冷的承受力与常人不同。」话里的意思是,也没那么冷,是他觉得冷。
佟宝珠把汤婆子塞进康熙的被窝里,被康熙拉着了手,「朕太冷了,皇后也上来睡吧。抱抱朕。」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皇上病着,不断的有人过来探病,臣妾睡床上不妥。」佟宝珠感觉到他手指冰凉,但也和柳太医的想法差不多,这人就是太娇气。普通的小病,到他这里就成了天大的事,「皇上想看什么书,臣妾读给您听?听一会儿睡着了,更有利于恢復。」
「好吧。」康熙摸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又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被子,低声说道:「什么书都成,只要你在朕身边就成。这一病起来,心里特别孤单。难怪以前的皇帝自称寡人,孤家寡人。」
「皇上怎么是孤家寡人呢?皇上病着,人人紧张操心。」
佟宝珠挑了一本经书读,想用这种苦燥无趣的书,哄着他赶快睡着。可每次刚一停下,康熙就停开了眼,只得一直给他读。到了中午,又喝了一剂药,发冷的状况仿佛更甚,脸色也变得苍白。
众人急得团团转,却是束手无策。
普通的人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去请大夫,大夫来了也就安心了。此时,大清国最好的大夫都在呢,还能去请谁。
「北边的战报还没来吗?」康熙闭着眼问。全身的肌肉疼,渐渐的反倒是不觉得那么冷了,「朕感觉好像是好些了。」
一听这话,太医们缓了口气。
「皇上是不是觉得浑身疼痛?」
「嗯。」
「那就是寒症到了高峰期,发一场汗就能好了。」
康熙没理会他,又问:「北边的战报还没来吗?」
「梁总管出去问了,皇上别操那么多的心,好好养病。有特别的事,三位大人自是会主动禀报。」佟宝珠坐在床沿,摸了摸他的额头说。
「现在是什么天气?」康熙拉着她的手枕在脸颊下。
「天阴着,看样子马上要下雨。」
「要下雨了?」康熙猛地睁开了眼。他梦里,裕亲王说下雨,粮车受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