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靖尧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听到楼道里似乎有若有若无的小孩子奔跑嬉闹的声音,小风从镂空的窗户里吹进来,擦过小腿的时候都有点像什么东西从脚边走过。他们一路往上,等到四楼的时候,张三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这户人家的门开着的。」他伸手拉了把铁门,外面的防盗门被拉开,露出了同样敞着的里层木门,还有房间里完全没有搬迁迹象的家具和生活用品。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客厅里放着的是老人家最喜欢却很不舒服的硬木沙发,中间摆着的玻璃茶几上,还放着一个烟灰缸,沙发上有几件男性的衣服,房间里很干净,和外面荒废的样子截然不同,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有人回来居住的样子。
这栋楼的电已经断了,外面路灯照射的范围有限,张三从口袋里拿出手电筒,打开来走向室内。刚走两步又停下,回头看着路靖尧问道:「你怎么了?一直不进来?」
路靖尧站在门口没动:「我想起来了,这间房子是我们刚才在楼下看到的有着白色窗帘的那间。」
「是又怎么样?」
「这里不安全,我们最好小心点。」
「所以你就不进来了吗?别忘了,我们来这里之前就已经知道这里不安全了,你现在才说有什么用?!」张三语气很冲地说道。
路靖尧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张三,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不太对劲?」
「我怎么了?」
「从到这栋楼下开始,你就变得非常衝动易怒,好像是被什么影响了一样,而且你看看你现在的脸……」
在手电筒光的映照下,张三的脸已经完全变了。
他的两隻眼角都迸开,弯成很深的月牙形,嘴角也高高地勾向耳朵,脸部肌肉僵硬,看起来已经和他衣服上的笑脸图案完全一致了。
男人拿着手电筒看着她,眼角的血缓缓淌下来,有点像眼泪。
「Alkohol?」路靖尧突然喊道。
张三的表情有一瞬的怔住,似乎这个名字勾起了他久远的回忆一样。路靖尧趁着这一瞬,突然猛地扑了过去。她一个滑铲,正好踹在了张三的脚踝处,男人一个没站稳,歪着身体就倒了下来。趁张三趴在地上的功夫,路靖尧翻身跳到了他背上,手上早就准备好的绳子一甩,套住了他的脖子。
路靖尧没打算勒死他,她一手用力,强迫张三抬起了头,然后伸手到张三身前,手指勾住了他脖子下面的拉链,一拉到底。
张三身上那件布满口袋的外套可能是特製的,口袋很多且质地坚韧,必须要这样子才能脱下来。她膝盖摁着不断挣扎的张三,用蛮力把他的外套脱掉,露出了里面的黑色背心。
这就好处理多了,路靖尧上手就撕,普通的布料根本经不起摧残,男人的后背很快袒露在她眼前。白皙晶莹的皮肤上面,横亘着一张灰色的笑脸,弯起的眼睛和路靖尧对视着,渐渐地,那双眼睛里缓慢淌下了两行血泪。
鲜红的鲜血在白到恍若透明的皮肤上缓缓流淌,流到了灰色的嘴巴的位置,那张嘴扯动了一下,发出了一阵如同风声的呜咽。
「呜……呜呜……」
「呜呜……Vati……别打我……」
路靖尧微怔,这才发现第二声是从张三嘴里发出的。
她微微鬆开了手中的绳子,去看张三的脸,他的脸已经基本和他背后的笑脸完全一样了,一样是笑着流出血泪,只是哪怕肌肉僵硬,路靖尧也从那张脸上看出了浓浓的恐惧。
「疼……我错了,别打我了……」
他这话明显不是和她说的,看他的样子,是陷入幻觉了?
「谁在打你?」路靖尧试探着问。
「Vati……Papa……」
「……爸爸?」她好像听出了最后那个词的意思。
「……」
张三不再回答,他突然又开始反抗,仿佛和路靖尧有着血海深仇一样恨不得杀了她。路靖尧如同按着一条蹦到地面上的大鱼一样死死摁着他,同时再次喊了那个名字:
「Alkohol?」
反抗停了,张三再次蜷缩起来,发出她听不懂的惊恐呜咽。
对这个名字有反应,看来应该不是他陷入了虚构的幻觉中,很可能他现在看到的是他自己真实的经历。
综合他刚才喊的「爸爸」以及脆弱的表现,很有可能是他童年遭遇家暴的幻觉。
「别怕,你现在是张三,不是Alkohol。」路靖尧大喊道,「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有能力了!你比他高比他壮比他聪明,你怕他干什么啊!不要怂,打回去!」
张三眼中闪过了一丝迷茫和挣扎,他蜷缩着小声问道:「张三?」
很好,有效!
「对!你是游戏玩家张三,成年人了,玩恐怖游戏能杀鬼,还能到处约炮甚至不惜用自己美色勾引队友,你拎起来能拧三斤油出来,你怕什么啊?!」
遇到幻觉最怕的是当事人陷入其中无法醒来,只有靠当事人自己找到幻觉的破绽或者是外界影响其战胜幻觉。就好像亡灵电影院里面她发现镜中的物理破绽,也像是当初受BOXⅦ影响的贺言章,也是被她扒了裤子杀鸡取卵才……等等,张三也是男人啊,也许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