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红捏了捏拳。
几乎没有犹豫的,在寒赋转身上楼的那一瞬,她便也紧跟着他的脚步步上了台阶。
哪怕真是陷阱,为了林无隅,她也得跳上一跳,看看是死是活。
摘星阁的二楼与她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帘幔重迭,古香四溢。
庭堂中央流苏飞泄,席位对面,纱帐隔断之后,摆放着一把上好的古琴。
寒赋不疾不徐,落座在首位,仇红却没那个闲心与他同坐,只着急道:“她人呢。”
“急什么。”寒赋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又不是没来过此地,怎么会不记得点倌的规矩。”
“你离了这事便说不来话吗?”仇红自知理亏,却还是要怼,怼完才不情不愿,在寒赋身侧盘腿坐下,末了,又补一句,“非得抓着此事不放。”
寒赋看她一眼,道:“将军曲解了。寒某只是希望你自然一点。”
他几乎不用正眼观察,就能知道,仇红方一坐下,心便提**嗓子眼。
她非常紧张。
若不是手上空无一物,或许她还能抱着剑入怀给自己分散点注意,但现在她手头什么也没有,还紧挨着他坐在一起,一举一动都无所遁形,垂于膝侧的十指从坐下的那一刻开始便不自觉摩挲起来。
因为要见到杨知微,仇红紧张。
她事到如今,甚至都还没亲眼见过,杨知微到底是什么模样。
林无隅大婚那夜,她自己心头也乱,又因十五月圆重逢了逐野,错过了见上新人一眼。那之后她也不常去林府拜访,对于他们二人婚后的生活,也只是通过林无隅口中只言片语才有所了解。
仇红还记得,林无隅同自己说起杨知微的点滴。他向来是个温柔的人,提起杨知微对家中的照顾,口吻便更加细致柔和,仇红听了很是安心,虽对杨知微了解不多,但却真切地从林无隅的话语里体察到这个女子一颗剔透的心。
某种程度上,仇红对杨知微,是存了感激之心的。
却没料到世事无常,头一回与她正式相见,竟要在如此窘迫,双方都意料不到的场面里。
寒赋没分心去管仇红暴露出来的紧张。
待两人都落座,红衣老鸨才婀娜地到他们二人跟前来。不似之前的慌乱,她眼下已调整好状态,姿态十分婀娜,玉臂探出递上酒案,纤指握杯替他们斟完酒后,才含羞带怯道:“寒相...可唤酥桃来?”
仇红微皱了眉,对于这腻到发齁的称谓她真是半点消化不了,却没发作,忍了。
看一眼寒赋,他倒是平稳得很,坐在这花红酒绿之中,竟毫不显得突兀,反而这庭堂之内因他所驻,竟从风尘之中凭空添了几分出世之感。
仿佛这里不是什么皮肉腌臜之地,而是坐而论道的学经之所。
此人衣冠楚楚,山眉海目,光是坐在那里,就叫人无法亵渎。
却偏偏开口,以一种风月场老手的口吻道:“叫她久等了,便令她入内吧。”
红衣老鸨闻言,喜笑颜开,“哪儿的话,寒相大人这样的人物,肯纡尊降贵关心酥桃,她感激不尽还来不及呢。”
话毕,微一拍手,唤道:“酥桃,进来罢。”
一道娉婷的影便缓缓从纱帐之外步入庭内。
仇红下意识攥紧了指节。
视线之中,杨知微由远及近,仇红鼻中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清香,她目视着杨知微缓挪着步子往庭内走,身上珠光摇曳,发鬓的步摇一步一晃,走到古琴前,她停了步子,隔着纱帐,仇红能见到她扬起一个不算勉强的笑,冲着寒赋的方向微微一福,做全了礼数,方道:“丞相大人,承蒙错爱重金点了酥桃首夜,酥桃无以为报......”
隔断之外,杨知微的身影隔着一层浅纱隐约地显露在烛光之中,夜色袅娜,她声线甜腻如,只轻轻几字,便叫仇红酥了骨头。
却更令仇红坐立难安。
她的心霎时被拧紧了,若不是旁边坐着一个寒赋,恐怕她早已控制不住迈步冲到那帘帐之外,不管不顾地要将人带走。
杨知微却比仇红冷静自持得多。
她表现得极为自然,影子映在纱帐之上,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楚,仇红却并没从她的体态中捉到一分一毫的怯和惧。
杨知微的举止如常,说罢方才迎客话,又清了清嗓,手指抚上古琴,蜜似的嗓音和着琴音一并泄出来,“今夜大好良辰,皆付于丞相,还望大人莫弃。”
仇红五指紧握成拳。
再看寒赋,他坐得比仇红还自然,手中的酒盏晶莹剔透,被他指节抵着,清透的酒液环杯绕出一个旋儿。
在仇红不知道的时候,寒赋已饮过一回,眉眼也蒙了层朦胧意味,他抬眼看了一眼隔断之后的人,唇角轻扬,道:“酥桃有心了。”
两人一来一回,竟是自然非常,全然视仇红无物,话语间全无刀光剑影,竟真是男女之间的有来有往。
仇红霎时**闷气短。
寒赋却怡然得很,见她此状,抬眸便对杨知微道:“只是今夜除了我,还有一位大人慕名来见你。”
“多谢大人厚爱,酥桃位卑,不敢问大人尊名。”隔断后的杨知微轻笑一声,那声是极媚的,朝着仇红的方向一福,“那酥桃便自作主张,从奴拿手的《淮阳曲》唱起,替二位大人解解乏吧。”
话毕,手便拨上了琴弦,几下挑弄,乐声便流淌而出。
琴声一起,仇红便再坐不住,压低嗓子对着寒赋发怒:“你对她做了什么?!”
寒赋却刀枪不入,压低声音反问仇红道:“你怎么不问问,她在嫁给林无隅之前,是做什么的。”
这话外之音,叫仇红心悸,她微一皱眉,话被堵在喉咙口。
寒赋是什么意思。
“仇红。”见她那副茫然模样,寒赋从齿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