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红离了望云亭,独自撑船折返,中途正与来寻她的裴隽柳撞个正着。
裴隽柳捧了满手的鲜果,正在池边上等着她。
“老师你可是逃席了?”
仇红摇头,想来裴隽柳也并不知皇后的安排,于是顺嘴糊弄道:“方才那摆舟的宫人寻错了地方,我瞧他是个年纪轻的生面孔,也不好怪罪,再者望云亭那边的景色却也极佳,也算有所得。”
裴隽柳将手中的鲜果往嘴里送,等着仇红的船**眼下,方才坐上去,对她道:“那便只能麻烦老师再撑一回船了,娘娘们都还等着我们过去一并开戏呢。”
“咸池中还有新修的湖心亭么?”
“非也,是咸池北边儿的山茶花开了,皇后娘娘喜欢得紧,皇帝便叫人在池岸上平整土地,搭了临时的戏台,让皇后娘娘能赏花听戏两不误,皇后娘娘受了赏,开台的第一戏便把宫里的妃嫔们都叫了过来。”裴隽柳仰躺在舟中,鲜果儿便搁在肚皮上,“皇后娘娘宽厚,福泽后宫,明明是皇帝借花献佛,诸位嫔妃却也得以共沐皇恩了。”
仇红一面撑篙一面听裴隽柳说话,有些心不在焉,手上的动作也十分轻浮。她实在是不想去赴宴的,方才与杨知微谈过之后,她整个人便有些心乱如麻。
杨知微在最后告知仇红,祝云破眼下,还被留在兰石小筑。
杨知微坦言,皇帝的态度很模糊,对于这个祝氏王的长子,他看上去没那么重视,却也不肯轻易放人,便不作声张地将人继续留在兰石小筑之内。
仇红却觉这或许是一次试探。
杨知微选兰石小筑藏匿祝云破,除了出于防范寒赋、王长安两人的考虑,还基于对仇红脾**的把握。
世人皆知,兰石小筑是皇帝赏给仇红的生辰礼物,其内浮华万千,雕梁画栋,穷奢至极,竟显帝王专宠。仇红却避此地如蛇蝎,一年到头,也不过只会挑个两三**前去小住,做做样子。
兰石小筑,多半的时**都是无主的。
杨知微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如此放心地潜入,再将祝云破藏匿其中,许久都未曾暴露。
不仅如此,杨知微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甚至与燕人交易,提前备好了能使人整**昏沉不醒的毒物,以此麻痹祝云破心神,令他无知无觉,老老实实地被困在兰石小筑之内。
杨知微的手段令仇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毒物除了会令人意志消沉,整**沉睡以外,还会如何?”
杨知微一怔,竟没想到仇红会问这样的问题。
“大抵是...没什么影响的。”杨知微微微蹙眉,“不会伤及他**命,这一点将军你可以放心。”
仇红关心的却不只是这个。
但显然她不能与杨知微提及这些,于是只能跟她作别,独自乘舟离开。
答应与裴隽柳去听戏只是缓和之计,仇红眼下只想着怎么把祝云破救回自己身边,除了这件事,她无法分神再去想别的了,她打算把裴隽柳送到,自己再撑舟原路返回,却不想人还未到,远远便瞧着岸上一个高瘦的人影。
仇红定睛一看,那树下站着,百无聊赖模样,一手捏着树枝把玩的,不正是一身玄衣的途鸣么。
想来途鸣的母亲与皇后这一对姑嫂感情甚笃,长公主不在京中,途鸣代替他母亲受邀听戏也是应当。
仇红却觉得不自在起来,怎么偏偏遇上途鸣。
下意识,她手上停了篙,小舟便这么直愣愣地停在池上。
裴隽柳坐起身,满脸疑惑。
途鸣远瞧见有小舟靠近,便从树下跨步出来,却没看裴隽柳也没看仇红,而是沉默片刻,瞧了瞧这舟与自己的距离,旋即不用多想,便伸腿跨进舟中,稍稍使力,便把舟抵**岸边。
仇红张了张口,还没出声,就被途鸣阻道:“噤声。”
裴隽柳马上会意,拿鲜果塞了仇红的嘴:“老师,我们在这里听完再入内!”
果不其然,在裴隽柳话音之末,戏台边上便传来一阵嘈杂。
“她算哪门子货色,也敢和我们平起平坐。”隔着树影,仇红看不清说话的人是何模样,只能依稀瞥见一个窈窕轮廓。
此人面容不清,但声线极亮,一开口便穿透了仇红的脑仁。
“这是娴妃。”裴隽柳小声道,“最不好惹的那个!”
仇红还想问“不好惹”是怎么个“不好惹”法,里头的动静便又吵嚷起来。
“娘娘息怒,为了这么个东西便气坏身子,那实在不值当。”娴妃身边坐着的是越嫔,她本在一旁安静地候着,打扮也素净,若不是陡然出声,仇红都没认出这竟是那**在武思馆给她下马威的越嫔,她此刻笑得温婉,正双手捧着人参茶给娴妃俸上,“皇上喜欢新人,那阿奴又是一等一的美貌,皇上喜欢了看上了,留在身边几天,耗耗瘾的事,过不了多久也就腻味了,娘娘何苦跟她置气?”
“她哪是跟皇帝置气。”又另一人开口了,此人正是端王宋思的生母,裕妃。
她一边说,一边拿眼神去扫越嫔,眼风如刀,颇有片甲不留的气势,将越嫔看得低下头去,人也更加规矩。
裕妃眼见越嫔安静了,这才回过头来续说:“德妃,你来说,娴妃什么时候为皇帝生过气......她哪儿是对皇帝不满,是对咱们皇后不高兴,皇后恩泽后宫没什么不好,却偏偏要把那不清不楚的神女也划归进来...我们姐妹几个,也算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对于这神女,也没什么容不下的,只是这戏还没开场呢,皇后便同这个神女两人单独赏花去了,把我们当什么?”
“今儿个这场面,到底是看台上的戏,还是看台下的戏啊?德妃,我看也就你是一点儿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