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叙收好小巧的正方形引爆器, 再照原样装回离子烟雾传感器,道:“完成了。”
与此同时,手电光眨巴了几下,电量耗尽, 光芒陡然熄灭。
黑暗再度占领高地。
卓焓貌似惊了一下,他低声喊了一句:“时叙?”
“嗯,我在这儿。”时叙跳下波频机,戴上防割手套, “我们出去吧,殿下。”
设备舱位于飞船的0层, 不通电梯, 只有楼梯。两人走了三十多级台阶,穿过重力安全门,回到第三舱段的第一层。
光线总算好了一些, 每隔一米就有一盏蓝色的备用照明灯,时叙半揽住卓焓的肩膀, 护着人前行。走过直统统的廊道, 两人转了一个弯,朝前又迈几步, 忽而听见“叮”的一声响, 似乎是电梯到达相应楼层的提示音。
前方,确有一个岔口, 左边的支道正是电梯的位置。
感觉卓焓特意凑到自己身边, 时叙安抚地拍了拍卓焓的后背, 比了个“嘘”的手势,他带着卓焓,继续悄无声息地、缓慢地向前移动。
很快走到了拐角处。
两人紧紧贴着墙壁,时叙刚想探出去看看情况,却听闻一个声音怒气冲冲地骂道:“你是废物么?一件小事也办不好,你们何必活着浪费粮食?”
音色熟悉,说话之人明显是白桐。
时叙即刻原地立定,跟卓焓交换了一个眼神,顺利撤退果然不切实际,冤家路窄,他与白桐的一战在所难免。
斥责声告一段落,伴随着模模糊糊的交谈声,那边又传来双脚踢踹金属壁的挣扎声,时叙不由得想起离了水、剧烈翻滚的鱼儿。
白桐他们还抓了什么人吗?是敌是友?
如同回应时叙的猜测一般,一人冷不丁地大声叫嚷:“放开我!你们想带我去哪?你们这些野兽,雄性不是你们的奴隶,总有一天,你们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雄性?”卓焓一愣,他戳戳时叙的胳膊,“类虫族会有这么具有反抗精神的雄性?”
“看样子是有的。”时叙拿出一张不知从谁身上搜来的识别卡,放入卓焓的衣袋,他压低声音,嘱咐道,“等一下,我拦住他们,你赶紧跑。我之前说的路怎么走、逃生舱怎么用,你都记住了吧?”
卓焓点头,他按住薄薄的硬卡片,犹豫不决:“记得,但……要不你跑?”
时叙哭笑不得:“殿下,您拦得住白桐吗?能拦多久?能为我争取几分钟?”
卓焓蔫了,郁闷道:“分钟可能到不了,几秒钟差不多。”
“所以啊,嗯?”时叙笑起来,做了个“请”的动作。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我开着逃生舱等你,等不到你……我不走!”卓焓对时叙真有些深厚战友情的意思了,“你一定要注意时间,炸|弹设置的倒计时是半个小时,你别忘了。”
时叙随口“嗯”了一句,他微微偏头,侧耳倾听,极力分辨不算清晰的脚步声,那声音正越靠越近。
这时,卓焓突然一把掐住时叙的手腕,严肃道:“时叙上校,假如方便的话,请你活捉白桐。”
时叙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配枪,若留白桐一命,那景渊私自入境之事必定瞒不住,率领雌虫起义是背叛虫族王室,而勾结类虫族可是通敌叛族,两个罪名意义大不相同。
时叙颔首道:“我尽力而为。”
军靴走路时发出的“嗒嗒”声几乎来到耳旁,备用照明灯黯淡的光在前方的地上摇曳出长长的人影,时叙举起手,沉默地用手指倒数“三、二、一”!
下一个瞬间,卓焓猛地蹿进右道,以平生最快速度飞奔远去;时叙则利落转身,面朝左道,枪口对准领头之人的脑门。
然而,注视着眼前这张红肿了半边的脸颊,时叙扣在手|枪扳机上的食指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了。
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一名被类虫族雌性挟持的雄性。
“下不去手啦,时叙上校?”白桐站在类虫族雌性的后边,他不屑一顾地望着卓焓狼狈奔逃的背影,笑眯眯道,“你觉得你的小王子能自己平安逃走?天啊,难不成你们雄虫都是不食人间烟火、单纯可爱的小宝贝吗?”
时叙没有作声,他看着那个被雌性拎到身前充当盾牌的类虫族雄性,二人对视几秒,年纪不大的雄性主动递来一个眼色。
随后,类虫族雄性猝然低头,时叙旋即开枪,一颗子弹爆开后面类虫族雌性的大半个头颅!
腥臭的脑浆血液混合物热乎乎地喷了白桐一头一脸。
时叙吁一口气,气尚未出完,他余光竟瞥见那类虫族雄性的指尖倏地溜出一根钢针!
时叙万万没想到对方会选择攻击自己,诧异之际,他全无防备,当下已经难以躲避,那钢针更是锋利无比,刹那间穿透他的手腕。
顿时吃痛,时叙本能地松懈了力道,趁此机会,那雄性劈手夺过时叙的枪。
漆黑的枪口对准时叙的眉心。
时叙捂住自己的手腕,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来,他已经瞠目结舌,不知该作何反应;不光时叙,就连白桐都不禁愣了一秒,没明白自己怎么骤然多了个“同伙”。
“你干什么——”
一句话尚未说完,时叙便瞧见白桐举起枪,幸好长期训练养成的条件反射使他的身体比思维更敏捷,那个瞬间,他迅速蹲下,向右边一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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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打偏了,撞上飞船坚固的舱壁,激起一阵尖锐刺耳的响动。
手腕的洞穿伤在生长因子的帮助中基本愈合,时叙双手护住重点部位,做好了受伤的准备,毕竟他不可能躲过持续不断的子弹。
但是,第二颗子弹迟迟没来。
时叙疑惑地抬起头,发现目前的形势又起了变化:那名立场不明的类虫族雄性,似乎刚刚把攻击对象改为了白桐,因为原先瞄准时叙的枪口,此刻抵住了白桐的太阳穴。
雄性充满戒备地打量着时叙,十分粗鲁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时叙缓缓直起身,半眯着眼睛,回答:“我是虫族人,雄虫。”
“雄虫?”类虫族雄性紧盯时叙,不肯轻易相信,“证明!”
时叙无可奈何,他拉下作战服的拉链,解开衬衣上面的三粒扣子,继而将衣领往旁边一扯,露出虫族雄虫特有的暗红色虫纹。
“真是雄虫?”那名雄性伸长脖子,仔细观察时叙的虫纹,他惊讶道,“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你为什么穿着雌性的衣服?”
“我之前抢来的。”实在够烦人了,时叙干脆把拉链拉到底,脱掉类虫族雌性的白色作战服,顺手扔到后边,“满意了吗?”
雄性点点头,他的目光转移至时叙的手腕,那里沾染血污,伤口却不见踪影,于是新问题再次出现:“你的手……”
“当心!”
年纪轻轻的雄性果然缺乏战斗经验,面对敌人时,居然还敢跑神。白桐明显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猝然转身,手刀一斩,企图夺取雄性手中的枪。
出声提醒的同时,时叙立即扑上前,一手推开好似在玩“十万个为什么”的类虫族雄性,一手挡住白桐的攻击。
下一秒,雄性摔倒,手|枪落地,时叙和白桐各挨对方一拳。时叙不敢暴露自己的后背,迫不得已,只能一脚将手|枪远远踢开。
可惜终究晚了一步。
白桐反手抽出配枪,指着时叙的额头。
二人对视几秒,白桐自认稳操胜券,也不急于了结时叙,他朝旁边努了努嘴,一字一顿地问道:“那把枪,是景渊的?”
白桐的语气其实很肯定,但时叙还是答道:“对。”
“他给你的?”白桐面色阴冷,持枪的手指尖用力到发白。
时叙笑了:“对。”
白桐恶狠狠地审视时叙,咬牙切齿:“所以,他为了一个雄虫,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我。那他怎么敢留你一个人在这儿?他不怕我从你身上讨点东西回来么?”
冷硬的枪口顺着时叙的眉宇向下,途经眼睛,滑过脸颊,最后流连在时叙的唇边。
时叙故意挑衅:“可能景渊觉得你没有威胁我的本事吧。”
“是么?”白桐冷笑,他看上去并不是特别愤怒,或者说,除了愤怒以外,他另有其他复杂的感情,交织缠绕,互相冲突,令他痛苦不堪。
毫无预兆地,白桐扣下扳机,同一时刻,时叙偏头躲避,子弹恰恰擦过时叙的脸颊,带出一道血痕。
血珠仍飞在空中的时候,时叙闪电般擒住白桐的手腕!他一跃而起,右脚踩上白桐的胯骨借力,随后长腿绕过白桐颈后,膝盖压迫其喉结,依靠自身重力,拖倒白桐。
伴随着“嘭”一声巨响,白桐整个人重重地拍在飞船的金属壁上,正是头晕眼花之际,时叙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一膝盖狠砸他的腹部。
白桐登时咳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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