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迹天涯 第569章 生而卑贱

“我信了，我当时竟然就真的这么傻傻地信了。”却听穆江海继续说道“相信了他的鬼话，认为我三哥是罪有应得，是死有余辜。他依旧是对我们不闻不问，我，我的小弟，我就带着小弟，整天就这么满大街的乞讨着，那时他才五岁，我也才十多岁。

记得那是一个冬天，漫天的大雪，天气冷极了，可是小弟的身子却是烧得通红通红的，滚烫滚烫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身上一点儿钱都没有，我又不敢去找他，我害怕他，害怕极了，我就这么看着我小弟在我的怀中昏迷不醒，人事不知，没办法，不能再拖了，我只能去找他，去找他……可是我见了他的面，我不知道当时他又什么事儿，那么急，我话还没说出口，他便将我臭骂了一顿，然后就将我轰了出来。

其实，也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小弟就这么死了，等我出来后就死了，浑身上下冰凉冰凉的，冻僵了，我哭，我嚎啕大哭，就这么抱着他在雪地里哭了一天一夜，可是他，他却根本没出来看我们一眼，没看一眼啊。你说他该不该死？该不该死？

后来他还对我说，叫花子的命都是低贱的，所有的弟子都是在街上讨饭吃，所有的长老帮主也都是从叫花子起来的，我们是他的孩子，那便就是丐帮弟子，所以必须和所有帮中一样。

而且这一切都是命，生死富贵都是命中注定，莫强求，求也求不来，生是命数，死是劫数……我小弟才五岁，才五岁，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做了什么孽，要遭这样的罪，要遭这样的劫数？啊？什么命数，什么劫数，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你说，他该不该死！该不该死！”

“所以，你将武功练得这么高就是早想杀他？”却听林雨辰低声问道。

“嗯？”穆江海却是一愣，转而莫名冷笑了好几声“哼！哼哼！哼哼哼！我哪有那胆子，也哪有这样的决心，我若是真有这般厉害，他们，他们今日还敢这般肆无忌惮地背叛我吗？学武功不是为了杀他，反而是为了讨好他。”

“嗯？”林雨辰亦是一愣。

“我那时候哪知道这么多啊。”穆江海又是冷冷一笑，偏着脑袋，目光呆滞，眼神迷惘，自顾自地说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什么我就相信什么。就觉得这是自己的命吗，自己活该是个叫花子，因为我的命就是这般，我就该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我就该吃着别人的残羹剩饭，我就该整天早别人的白眼，忍受别人的唾弃，我就是低人一等，我就是卑贱！”

“你……”林雨辰本来想说些什么，可是似乎话都到嘴边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好吧，叫花子就叫花子吧。我看着他也，也有那么多人仰慕。”却听穆江海继续说道“我于是就拼命地练武，拼命地做事，开始，我也以为这而一切不过是他对我的历练，对我的考验，认为正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是丐帮帮主的儿子，所以我就该比别人更努力，更拼命，也要更优秀。

后来，我才明白，我错了，完全错了，比之我，这么个儿子，他更在意他的名声，比之我们一众兄弟的性命，他也更在乎这帮众的悠悠之口，更在乎这丐帮的破烂规矩。

父子之情？哼哼！我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工具，一个沽名钓誉的工具罢了，还不如一条狗。更可笑的是，他竟然还防着我，处处防着我，就跟防贼一般，还有意打压我，想方设法地削减我的实力，让我成为孤家寡人一个，这样就不能对他有任何威胁。

我的心算是死了，彻彻底底地死了，那好吧，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既然你那么怕我得到这丐帮帮主之位，那我就偏偏要得到这丐帮帮主之位。而且我也得让他尝尝被至亲的人一步一步推向死亡是个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就跟他当年一步步逼死我的母亲和众兄弟一般。”

静默，又是全场静默。穆江海的话说完了很久，可是场上却仍是无一人说话，静得好像是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后悔吗？”忽听林雨辰低声问道。

“嗯？”穆江海当即便抬起了头，看着林雨辰，双眉微蹙，脸上莫民透出几分愕然。

“后悔吗？”林雨辰再次问道。

“你，你什么意思？哼！我有什么后悔的。”却听穆江海说道“成王败寇，成了荣华富贵，败了身首异处，古往今来不都是这般，难道只我一人，我，我有何好后悔的……”

“我是说你害死他，你的亲爹，你后悔吗？”穆江海话音刚落，便听林雨辰问道。

“你？怎么？你想指责我吗？刚才我说的话，难道你没听见吗？”却听穆江海连声说道“他该死，我早就想杀了他，是他，他害死了我娘，我哥，他们，他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我是说你……”

“别说了！”不待林雨辰将话说出口，穆江海便是一声厉喝，指着林雨辰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你聪明之极吗？你以为你算计的深吗？你以为你就是个大英雄，这一个个会对你感恩戴德吗？你以为你有资格质问我吗？早晚你也会如我一样，要受这千夫所指。还有，这在站的一个个，谁又敢保证自己是清清白白的，谁又敢保证自己不是心怀鬼胎？”

穆江海说着便将这在场诸位一一扫过，而后又看向了林雨辰，依旧是冷冷一笑“哼哼！林雨辰，你真以为你做了好事儿吗？错了，你害了所有人。今天我穆江海活着，你们就都能活，我死了你们就都得死。

我是脑子不够用，被人利用了，反而还让人给捅了一刀，可是你呢，你以为你就计略周全，你就聪明绝顶了吗？到头来我们都是别人手中的一粒棋子，别人的掌上玩物，完全没有差别。别以为装出一副凶恶样，你自己就是一只狼了？等到你真正遇见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时，你才知道你依旧是一只羊。”

“你只想问你后悔不后悔？”哪知林雨辰却依旧是不依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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