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唐 第一百一十七章 牺牲

刘张氏乃同州冯翊县关家村人氏，她十八时就嫁给了同村的农夫张五为妻。两人育有二子三女，他们男耕女织，将家里操持的红红火火。

可好景不长，张五不幸染病。刘张氏变卖家产，四处求医问药，但张五之病药石无效，仍然撒手人寰，将家庭的重担扔给了刘张氏一个人承担。

刘张氏并未怨天尤人，一介女流咬牙辛苦耕种家里的十数亩薄田，养育子女。

随着子女们慢慢长大，他们吃的粮食就越来越多，刘张氏实在苦不堪言，只能勉强维持孩子们的温饱。

正值此时，秦承之铁林军开始招募兵马。

虽然世人都认为从军地位低贱，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但为了让家里少一张吃饭的嘴，她还是忍痛让十五岁的大儿子刘大勇前去参军了。

儿子参军后，家里日子就好过一点了。官府在她家门前立了一个一人高的木牌坊，上书“忠孝之家”，从此她家就可以享受减免赋税等优待，她开始感受到作为军属的幸福。

如果铁林军军人需要，秦氏商行会替他们将俸禄等财物转交给他们家人。

刘大勇知道寡母独自抚养兄妹五人长大之艰辛，在军营里省吃俭用，将俸禄全都寄回家。

李孝昌叛乱，刘大勇随铁林军一同出征。刘张氏也被邀请至冯翊城，观摩铁林军的出征仪式。

她一直寻找儿子的踪影，似乎没找到，又似乎都是他。

半个多月后，捷报传来，整个同州城成了欢乐的海洋。刘张氏也频频被各级官员邀请参加各类宴饮。

但军属们更关心的是亲人的生死，里长们也不知详情，只能勉强搪塞。

一大早，刘张氏搬了个板凳坐在家门口，等待着儿子归来。

远方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刘张氏猛的就站了起来，努力张望。

远远看见一列队伍朝自家走来，他们都身穿红衣，敲锣打鼓，还有人抬着大红箱子。

刘张氏满脸欣慰，儿子终于回来了，她站在门口搜寻儿子的身影。

但队伍却突然停了下来，里长朝她走来道：“刘张氏，他们是去隔壁村的，走错了路。上面的人打过招呼，你儿子是在最精锐的第一都，还得些日子才能回来。”

刘张氏满脸欣喜瞬间化为失望，只是无助地点了点头。

她并没有丧失信心，抱着年幼的孩子继续等待。

周而复始，十数日后，刘张氏又在家门口守候到了一支队伍朝自己家里走来。

当她站起眺望，却发现这支队伍的人都身着白衣，刘张氏颓然坐倒于凳子上。

刘张氏积德行善一辈子，还是第一次希望灾难发生在别人的身上，认定这支队伍只是路过而已，可能是去往村尾的王家，她如此安慰自己。

但奇迹并没有发生，队伍整整齐齐停在了她家门口。

刘张氏像疯了一般逃回家里，队伍里一位白衣男子忙上前搀扶住她。

男子面露悲伤道：“万分抱歉，令郎刘大勇不幸牺牲，他作战英勇，为国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您养育了一位忠勇的儿子，望您节哀。”

刘张氏半晌没有反应，众人都静静地等待，没人发出一丝声响。

刘张氏仔细整理了一下仪容，“我儿子遗体在何处？我要见他最后一面。”

白衣男子的心像是被刀割了一样痛苦，他艰难地一字一句 说道：“令郎被河水冲走，我们拼尽全力搜索，仍未找到他的遗体。”

刘张氏像是发疯一样上前去厮打面前男子，男子一动不动承受着。她还嫌发泄不够，直接张嘴去啃咬，这才被人阻止。

旁人劝道：“这位是铁林军军使秦郎君，他能如此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得向前看。”

秦承道：“她儿子因我而尸骨无存，如果这样能让她减轻点痛苦，又如何？”

刘张氏直到耗尽力气，才停手瘫倒在地，“你们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秦承眼中带泪，略带哽咽道：“我为令郎设了衣冠冢，就在我以后的冢墓旁。”

他深深鞠了一躬，便离去，秦承在路上不断嘱咐地方长官要多关照这些失去了亲人的家庭。

草原决战后，秦承留下李克让主持大局，便迅速沿河南下。

拓跋思恭侥幸逃出生天，无人知其下落，但已无人在乎。夏、绥、银已无拓跋氏立足之地，让李克让头疼的是细封氏等党项部落如何分割草场。

前期战事，铁林军牺牲的将士并不多，但在最后的草原决战中，第一都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无甲胄冲锋受伤不治身亡者、被河水冲走者甚多。

卢玄还不愿意认定被河水冲走的将士为牺牲，而是只想认定为失踪。

秦承特意将他带在身边，让他感受自己想法的愚蠢。

归途中，有人来报。

“朝廷天使已至，请郎君速归。”

秦承勉强挤出笑容，一路飞奔回家。

秦彦章早有准备，一得知朝廷天使到来，便立即大摆宴席，几乎冯翊城内所有人都被邀请参加。

秦宅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见到秦承一行走来，连忙让出一条通路。

秦承叉手向众人行礼，秦书则在身后分发赏钱，引得一阵欢呼。

待秦承回府后，才知道天使竟然是户部侍郎萧遘。

萧遘字得圣，出身兰陵萧氏齐梁房。形神秀伟，志操不群，善于政务，为世人钦佩。历史上的萧遘面对朱玫之乱保持了臣节，并无附逆，但被宰相孔纬构陷致死。

如此重臣能亲自为自己颁布封赏，秦承倍感有幸，连忙去厢房洗漱更衣。

待秦承入正堂迎接之时，萧遘竟然主动起身相迎。

萧遘道：“我与崔侍郎乃肝胆相照的莫逆之交也，他屡屡在我面前称赞你，更是自豪为国提拔了一匹千里马。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也。”

秦承暗道崔康此人果然不可小觑，在朝内颇有势力。

此次封赏自然不会如同杜汝砺那次扫兴，自是宾主尽欢。

萧遘透露另有天使已经前往鄜坊镇，宣布秦齐修继任鄜坊镇节度使的任命。

秦承则得到了同州司马之职，此职原本为州府高级佐官，此时常作为虚职甚至是安置罪官的职位。

但崔康相信，如果秦承得到了这个职位，就能更自如地掌控同州。

面对满座的嘉宾，秦承信心满满地面对来自黄巢叛军对关中的进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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