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脚下三块石 第二十八章 陈东渠

钟周全非常感慨地说：“东渠大哥是个天才一样的人物，放在古代，他一定能成为大将军。”

雷阿公点了点头：“这几个领头的一商量，很快就同意了东渠的意见，大家又组织了人马，我们上山去发动贫苦的山哈。又凑齐了三千多人，这一次我们听了东渠的话，分成多路进攻。”

“虽然我们没有武器，但是我们人多，被周裕兴贿赂的不过是民团一个排的士兵。趁着后半夜，我们分多路进攻，他们就疲于应对了。当时整个县城都震惊了，以为我们这帮穷鬼山哈竟然要造反打县城了，连县太爷都吓坏了。”

“我们打死了两名士兵，大家本想着要继续的，但东渠却拦住了我们，让我们见好就收，不然等保安团赶过来，我们谁都逃不了。就这样，天亮的时候，大家主动退回去了。”

“打了一整夜，双方各有死伤，当然我们的伤亡要重很多，但是这个消息却让处州府这些官老爷们惊恐万分，他们没想到一直软弱可欺的畲民居然也有动武的一天。”

“他们随即安排了人对我们这些山哈村民进行安抚，说他们正在调查，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可笑的是当时大家都以为遇上青天大老爷了，我们的冤屈终于有人管了。”

“只有东渠保持了清醒，让我们不要相信他们，一定要保持足够的警惕，我们的队伍绝对不能散。呵呵……可农民哪有这么长远的目光，我们只想平价买盐罢了，所以很快就被他们骗了。”

“他们一边对我们进行着分化和安抚工作，另一边，屠刀悄悄伸进了四格村。这一次暴动就是四格村的蓝政新发动的，几年前组织澄照乡山哈打酒局的人也是他。他被抓到县城里面枪毙了，四格一整个村子被抢光。张山村就更惨了，房子被烧了一大半，连妇女都被杀了十多个。这几个都是大领头人，再往下就是陈东渠这个出谋划策的军师了。”

“东渠的警惕心比我们都强，他早就跑了。保安团没有抓住他，就拿我们村子撒气，我们这个穷村被抢走了大量财物，连水缸都被砸坏了不少。这算是我们村因为东渠受到的第一次牵连吧。”

雷佳玉问：“那他呢？他就这么跑了，再也没有回来吗？”

雷阿公微笑道：“怎么可能，东渠是一个从来不会放弃的人。准确来说，他不是逃走，而是去大畈村找蓝东林了。蓝政新和雷之成都被抓去县城了，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蓝东林学过武，在附近山村广有名望。陈东渠也是侠义心肠，交友广阔，大家都很敬佩他们。两人四处发动贫苦农民，也确实是我们这些穷苦人被恶霸逼的活不下去了。全县七个都，竟有六个都的贫苦农民参与了进来，声势浩大，让那些官老爷和恶霸都吓破了胆。”

“金丘、张山两村的地主潘跃法、梅有顺，就是他们出卖的蓝政新和雷之成，害的他们被抓走枪毙。东渠带着队伍回来找这两个地主算了恶账，连官老爷们都没有想到我们竟然还能组织起人马。”

“处置了地主之后，大家又轰轰烈烈要去县城打县官，队伍都拉到县城门口了。还是那句话，对方有枪炮，我们只有木棒和土铳，这一次我们被打死了十几个人，但对面也被我们的土铳打死了两个。”

“可这已经让县城里面养尊处优的老爷们吓破了胆子，他们只能派人出来和谈。陈东渠作为领头军师，他孤身一人冒死进入县城谈判。进去之前他只给大家交代了一句话，‘天亮前我未归，立刻发动二次攻城，我若死，就照顾好我家人。’说完，他头也没回地进了县城。”

雷阿公忍不住摇头感叹：“枉我一直以为我的力气比他大，我的身手比他好，他只是脑子比我好罢了。但在那一刻，我才发现我不如他的远不止脑子一样东西。”

雷佳玉听得内心震撼不已，于万军丛中孤身一人冒死进城谈判，这等胆色，放眼古今怕也只有那等响当当的大人物才能做到吧，而他们村的一个农民竟然也有这样的本事！

雷佳玉往里屋方向看了看，见她弟弟雷佳仁还没出来，这个臭小子一天到晚嘴上嚷着要干大事。真应该让他听听什么才叫干大事，这才是真正的干大事！

“后来呢？谈判成功了吗？”心情极度紧张雷佳玉都懒得去叫弟弟了，她迫切想知道结果。

雷阿公道：“成功了，也失败了。”

雷佳玉一呆：“这……这怎么说？”

雷阿公苦笑道：“其实当时两帮人马都虚的很，我们没武器没组织，全靠脑子一热振臂一呼，这样来得快，去的更快，这样的队伍在说散就散的，根本形不成战斗力。”

“官老爷那边也很虚，他们一次次镇压，可我们每一次都能组织出这么多人马，而且人越来越多，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他们这帮惜命的大老爷们才不敢跟我们这帮泥腿子拼个你死我活。”

“在双方心底都很虚的前提下，大家各自退了一步。盐霸周裕兴的盐行被封停了，不允许他经营食盐了，以后大家都可以平价买盐了，我们达成了我们最初的目标。”

雷佳玉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代价是什么？”

雷阿公道：“陈东渠、蓝东林这几个领头的人入狱坐牢。”

雷佳玉惊道：“怎么会这样？”

钟周全神色复杂，他说：“其实这就是东渠大哥的最初设想，他去找蓝东林报信的时候，就跟他深入地聊过了，我们是绝对打不下县城的。想要取得胜利，就一定要给这些官老爷们一些震慑，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决心。”

“所以他们一回来就先找金丘和张山这两个村的地主算账，一来提振士气，二来表明决心。效果确实如东渠大哥预料的那样好，当时所有人群情激昂嗷嗷叫着要去打县城，短短半个月，县城被农民围了三次，你说官老爷们慌不慌？”

“但这种靠情绪的暴动是不可持续的，所以东渠早就跟领头的几个人都商量好了，大家都同意牺牲自己为大家换来更大的胜利成果。他们秘密达成了约定，若谁人死在牢中，家人由众兄弟共养之。东渠本就抱着必死之心进的县城，他说蓝政新死了，雷之成死了，再死一个他陈东渠又如何？”

雷佳玉嘴唇微微颤了颤，他看向雷阿公，问：“爷，所以你的腿是那个时候……”

“不。”雷阿公摇头：“是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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