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与帆 003.船长与大副

召唤师与其说是一个职业，不如说是一个种族。他们的外貌与卓阅这样的外族人并不存在显著差异，突出特征是没有魔法天赋，但可以役使神奇的召唤兽。

至于具体是怎么役使的，卓阅也不太清楚，因为召唤师多半与同族一起聚居在一些小岛、小村中，离乡外出时也很低调，总之十分神秘。

在卓阅的大学课本上，关于召唤师的内容不多，但像她这样的优等生当然仔细看过。她记得其中曾经写道……

“他手背上那个图案是召唤阵？课本上说，‘将召唤阵画在人体上’是使用召唤术的一大禁忌，会导致召唤师和召唤兽融合变成怪物……”

“啊？”雷蒙德的眉毛像跳舞一样七上八下地表达着他的困惑，“这什么鬼课本，在手上画召唤阵很正常啊，入门级的！”

“可他好像已经……”卓阅望向克米特胳膊上那些钻进了血管的触手。

“不不不，卓医师，是我没说明白。‘融合’不是问题。有些召唤兽就是会和召唤师融合的。”雷蒙德摸了一下克米特的额头，体温还是很低，“问题是，这一次他却突然昏倒了，而它又不肯回去。”

“等一下，”卓阅皱起了眉，“他是为什么进行这次召唤的？你们当时在……”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雷蒙德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后退一步，手舞足蹈地开始了他的讲解：

大约两个小时前，他俩和几个壮汉打了一架，打完没一会儿克米特就倒了。

雷蒙德怕他俩因为打架斗殴被捕，不敢送他去医院，因此想到了找卓阅帮忙，但也不敢走正门，于是打算去敲卓阅的窗户。

他的小船能飞其实是靠那四只“鳐”，它们是他向一名炼金术士借的宠物史莱姆变的，他还不太会操控。

结果“敲窗”就变成了破窗。

卓阅闻言，情不自禁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你到底看上我哪点，我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之前搭档的时候，我觉得你很不错！”雷蒙德大声说，“求你帮帮忙，卓医师，如果你能治好他，你就是我的船长了！！”

卓阅一脸茫然：“我为什么要当你的船长？”她刚才就想说了，雷蒙德白天的护士打扮看着还挺正常的，晚上打扮得这么花里胡哨，像舞台剧里的海盗一样……

他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个海盗吧？

雷蒙德夸张地用双手捂住嘴，摆了一个过分惊讶的姿势：“你不记得你当时的话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卓阅还是一脸茫然地摇头，然后叹了一口气，和晚上的雷蒙德相处好累，还是白天那个好。

还是赶紧治好克米特然后回家吧，应该还来得及再复习一两个小时。

于是卓阅板起脸说：“我要开始治疗了！护士，给我帮忙照明。”

雷蒙德忙不迭地答应，又在她身边半跪下来：“约好了，我会继续为你保留当船长的机会！我会是一个好大副的！”

谁和你约好了啊！！

之后，卓阅按流程对克米特做了力所能及的检查，又询问了雷蒙德知道的所有情况。她发现克米特没有外伤，没有淤青，也不像颅内出血或脑震荡……

甚至连那只召唤兽都没受伤，这就更奇怪了，没受伤它干嘛还缠着他？

卓阅努力回忆学过的内容，开始考虑其他可能性。

她想起一个用于驱除寄生虫的咒文，把自己的手按在它的甲壳上试了试，毫无反应。

她又试探性地握住一根钻进了克米特胳膊里的触手，想看看能不能拔出来，结果居然成功了——

然而就在那根触手被抽离他血管的同时，她被喷了一眼镜的血。

她手一松，那根触手就又立马钻了回去。

“没事吧？”雷蒙德手忙脚乱地摸出一条脏兮兮的手帕递给她，“要不我们试试……把连在他身上的那些触手砍断？”

“只怕那么做会伤害到你的朋友。”说不定会从所有的断面同时出血。卓阅胡乱地擦着脸，那股温热的腥味尚挥之不去。

“而且就算砍断了……如果他依然醒不了又该怎么办？”

她把手帕还给雷蒙德，十指交握抵着额头，想要从学过的知识里找出点什么帮得上忙的东西，结果却是更加无力地确定了自己可怕的贫瘠。

就这样居然还敢对纸上谈兵的考试成绩暗暗自满，真是太丢人了。

但是卓阅，冷静一点。她对自己说，至少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大概没有。

她决定再想一次，从头到尾地再梳理一次所有已知的线索。

卓阅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集中注意力，飞速回忆了一遍这一夜经历的所有事件。

然后突然想起，雷蒙德那件外套上也有蓝色的“墨迹”。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光线充足，她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克米特那异常苍白的脸色。

另外两个证据是偏低的体温与微弱的脉搏。

不会错，是它在吸取他的生命力。

“你们那场架一定打得很激烈，乃至于你都没注意到他的召唤兽受了重伤。”

“重伤？可它都没流血……”

“只是你没发现那是血——蓝色的，有海腥味，一点也不热。”为防让人注意到灯塔里出现了可疑的其他光源，她半跪在地上用魔法变出了一点小小的光亮，让他注意仔细看自己的衣服与灯室的地板，果然到处都是“墨”迹斑斑。

“那也就是说……”雷蒙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卓阅扶了扶眼镜，笑了：“也就是说，把它治好它就会回去了。”

“太好了！”雷蒙德一把抱住了她，“找你真是没找错人，船长大人！！”

……是啊，你撞毁我家半堵墙真是没撞错地方。

卓阅尽量礼貌地推开他，握住克米特的手，吟诵起回复魔法的咒文——

她从没听说过该怎么为神秘的召唤兽回复生命力，不过好在现在它与一个人类身体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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