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与帆 063.还乡

“前面那些光亮是不是房子的灯火？”卓阅低声问。

“有点像，我们的村子确实在那个方向。”雷蒙德又说，“我们到现在还没被偷袭，可见真的没遣方巡逻，你不用这么小声啦。”

“别太招摇，还有海军的人呢。”卓阅对雷蒙德大喇喇的态度很不满，继续谨慎地慢慢往前飞——

真是幸好她谨慎！飞了没多久，扫帚杆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雷蒙德跳下活扫帚，上前摸索了一下：

“感觉是半堵残墙。”

可树林里怎么会有墙？雷蒙德思索片刻，说：

“啊，这是村子西头的库房。现在都被妖树踩在脚下，变成树林的一部分了。”

“我们进村庄了？”卓阅在黑暗中尽力辨别周围的物体。

前面那团光亮确实显得近了一些，也能看出它是从一处房屋的窗户里透出来的。

但她自己身边的物体还是以笔直笔直的树干为主，没什么看起来像房舍的东西。

“库房和民居之间有段距离，还得再往前走一点。”雷蒙德用脚小心地探索着地上的树根与砖瓦，避免再摔倒，“我记得库房里放着一些备用的小艇，如果它们没被妖树踩坏，待会还能用上。”

这个想法倒是还比较有建设性。

因为平旦号和“渔船”瓦克蒂纳号都漂走了，就算卓阅找到并救出了平旦号所有船员，克米特也打开了结界，他们还是可能面对无船可用的问题。

这么冷的天，总不能让他们游泳逃出金叶梧桐的势力范围吧。

卓阅想着这些，先和雷蒙德一起确认了库房里的小艇还能用，然后继续往前走，只见那几团光亮越来越近，但周围还是非常安静，安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卓阅刚冲上岛时，原本还能听到身后海浪拍岸的声音。

随着他们渐渐深入树林深处，就只听得到寒风吹过树叶的萧瑟肃杀之声了。

平旦号的二十多名船员都上岛了，这里还有不知道多少名海军军人，为什么这么安静？

正想着，卓阅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有点像团枭的悲鸣，十分惨厉；又有点像远濑安瞑岛的葬歌，但歌不成调。

笔直的长音被穿林而过的海风晕染得格外悲怆凄凉，如同夕照中一线线惨白的芦苇随风俯仰，苍苍茫茫。

“那是什么怪鸟在叫？”卓阅小声问雷蒙德。

“唉。”向来傻里傻气的雷蒙德这时叹气的样子难得的有点像克米特。而他说出口的话更是让卓阅十分惊讶：

“你记不记得克米特自称吟游诗人？那就是他唱歌的声音。”

“…………”卓阅实在难掩震惊，“那叫唱歌？那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吗？”

“所以说他是‘自称’吟游诗人……”

这时卓阅心里有很多槽想吐，可他们已经飞到了光源之一所在的房屋外，她只能先专注眼前的正事——

那房子和远濑大学的普通教室差不多大，还挺宽敞的。雷蒙德介绍了一句“这是我们的公共讲习堂，有时大人也用它开会”。

但雷蒙德这么一说，她就觉得它小了，这讲习堂和大学普通教室差不多大，但比阶梯教室小得多，可见村里确实没多少孩子。

卓阅之前隔着大老远看到的光源，是讲习堂中间点着的火堆。

火堆四周，到处都是从屋顶一直架到地板上的巨大的蜘蛛网。

卓阅一眼扫过去，就看到蛛网上黏着十几个人形的茧……

茧里肯定有人！！

人都这样了，难怪安静。

不过，网就这么大，蜘蛛得有多大？

卓阅扫视周围，注意到这讲习堂本有一扇双开大门，可容四五个人并肩进入，这么宽的门框居然被挤裂了……

“你表姐能召唤蜘蛛？多大的？”卓阅连忙转头问雷蒙德，但首先看到的是一团白丝迎面而来，把她劈头盖脸地裹住，裹得她几乎难以呼吸，手脚也无法行动。

好吧，虽然她还没看到蜘蛛有多大，但至少现在她知道了，雷蒙德的表姐确实能召唤蜘蛛。

卓阅感觉自己被倒吊了起来，血都往头部涌的感觉很是难受。

借着那室内火堆的光亮，她从蜘蛛吐出的白丝的缝隙中看到，雷蒙德也被白丝裹成了一个人形的茧，但他好像还挺有精神的，正在茧里挣扎。

再然后，她隐约看到了那只红底黑纹的蜘蛛本尊。

由于视野受限，她难以看清它的全貌，只看到六只圆圆的红色大眼睛，像大大小小的六个红碗。

眼睛就这么大，全身到底有多大？

感觉它吃她完全可以一口一个，营养美味！

不对，卓阅稍微冷静下来想了一下，蜘蛛进食的方式好像是先把对方裹成茧，麻醉对方，然后像用吸管吸饮料那样把对方吸食殆尽……

可它是召唤兽，它如果不是那种普通蜘蛛呢？它搞不好还会说话呢！！

卓阅抑制不住自己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而这时大蜘蛛正抓着他们往某个方向移动，似乎离开了那间满是蛛网的房间，去了另一个地方。

它是要找个地方吃掉他们，还是要送他们去见它的主人？

正想着，卓阅和雷蒙德就被大蜘蛛扔到了另一个房间的地板上。

但大蜘蛛本身并没有进来。

它为什么不进来？

卓阅透过蛛丝的缝隙四处打量，看到这个房间比刚才那间小一些，房间的光源是壁炉里的火。

这里看起来是一户民居的客厅，但客厅的一角已经被金叶梧桐踩塌——

那棵树现在还一动不动地立在墙角，但房子残缺漏风的部分被用蛛网补上了，因此室内一点也不冷。

换言之，刚才那间门都被大蜘蛛挤塌了的“讲习堂”像是用来关押囚犯的，现在这间房才是让人舒适地使用的。

卓阅明白了大蜘蛛为什么不挤进来。

同时注意到，壁炉前面放着一些书本和羊皮卷之类的东西，还趴着一个上半身**的男人……

他还活着吗？

这个发现让她有点紧张，连忙喊雷蒙德：

“你还醒着吧？快看看这又是什么地方？”

“嗯……我觉得……”一贯活泼吵闹的雷蒙德此刻难得的安静，声音犹犹豫豫的，但最终还是给出了一个很清晰的答案：

“这……这里是我家。”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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