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与帆 076.幸存者们

要不要现在就给平旦号的幸存者们讲明白呢？但克米特说过现在时间很紧……

卓阅正在犹豫，却听到另一个声音从讲习堂外传来：

“你们一个士兵都带不走。”

林返还真是百折不挠。

但此刻，她没有再展示一次她的皇室徽章，只是站在讲习堂外简洁地说：

“克米特，让桐树放开他们。我不会傻到与凤凰为敌，但希望你也不要与我为敌，毕竟……我可以付的代价比你多。”

林返说这话时，一个长得像巨型菜盘的棕色怪东西推翻了部分墙壁，爬进讲习堂内。

再仔细一看，这“菜盘”其实好像是一只甲虫……

它没敢接近凤凰，却飞快地伸出两根触手似的东西，将离它最近的两具遗体“嗖”一下卷进了自己的头胸甲底部，随即发出一片“叽里咯吱”的脆响。

那是咬碎骨头的声音。

“啊！！它把红姨，还有二副——”板寸少年愤怒地往前冲，却被克米特拦住了：

“没事的，没关系，他们……他们已经不在那里了。”他温和地说，“那是触鲎，一种两栖食腐动物，你不攻击它，它就不会伤害活人。”

然后他转头看向凤凰：“放他们走吧。”

凤凰没有作声，但金叶梧桐确实抬起了它们的树根。

几个海军士兵连忙从树根下爬了出来，还有人一边爬一边拉着身旁昏迷的同伴。

触鲎再度伸出了它的“触手”，将讲习堂内的士兵飞快地卷到“盘子”（也就是它的头胸甲）上，随后载着他们撤离讲习堂。

至于刚才被它卷走的两具遗体，片刻工夫间已经只剩盆腔及以下的部分了，那场景让人不忍卒睹，就连卓阅这样的医科生也忍不住挪开了视线。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稍微往前略走了几步，远眺海军士兵们的去向——

只见林返和所有海军士兵都登上了触鲎的头胸甲，它载着他们飞快地爬往东南方向……

“召唤师，你为什么不阻止她？！”板寸少年毫不客气地问克米特，“你的凤凰怎么看都比她那个大甲虫厉害吧？”

“但她还可以召唤更厉害的。”克米特心气平和地说，“她说不许我们带走任何士兵，又说她可以付的代价比我多，意思是说，为了阻止我们带走士兵，她可以把海军士兵的性命也当成代价。”

克米特此言一出，四下里一时间一片寂静，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末了，还是克米特提醒他们：

“时间真的很紧了，既然露斐娅船长提议坐船，我们赶紧去仓库里搬小艇吧。”

众人点头答应，但没有忘记在离开讲习堂前，朝着没法带走的那些遗体最后鞠了一躬，露斐娅船长为他们献上最后的祝福：

“愿双月女神守护你们永恒的宁静。”

多奇怪啊，会参加大学界组织的科考队和调查队的人，按教会的标准都不够“虔信”，但到了最后的时刻，最熟悉的祷辞还是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在凤凰的照耀下，村庄的遗迹亮如白昼。平旦号的幸存者们一起前往不远处的仓库。

路上，卓阅忍不住小声问雷蒙德：

“既然‘召唤需要代价’，那克米特召唤这么厉害的凤凰的代价是什么？”

问这个的时候，她还顺便想到了另一件事：

既然触鲎是食腐动物，显然林返是把红姨和二副的遗体当“代价”付给触鲎了。

但克米特肯定不能当着平旦号幸存者的面做类似的事，这大概也是林返说“我可以付的代价比你多”的另一个意思。

“放心，这次召唤是免费的。”雷蒙德得意地晃了晃手指，仿佛是他自己召唤了凤凰一样，“克米特的祖先与凤凰定下契约，他们家的每个后裔，一生都有一次免费向凤凰许愿的机会。”说到这里，他故弄玄虚地压低了声音：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奶奶告诉我，克米特出生时是死胎，全身发紫，没呼吸没心跳！是他父亲用了这次许愿的机会，把他给复活了，他才能长到这么大。”

原来如此，难怪克米特身体不好。

可凤凰复活他怎么没顺便把他变得像雷蒙德这么健壮？感觉凤凰的能力也有极限啊。

卓阅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克米特在后面说：

“正是因为在我出生时用掉了许愿机会……因此到了十年前重新设置结界时，他们就得用生命做代价了。”

克米特走得比旁人慢，还时不时地会被崎岖的路面绊一下，这会儿是刚刚追上他们。

这时凤凰如同一个小太阳般飘在空中照耀着一切，众人正在从仓库里往外搬小艇，陆续从他们身边经过，卓阅就暂时把想问的问题压回了肚子里。

这些小艇在仓库里待了十年，再加上还曾被金叶梧桐践踏过，难免有些腐烂、残破，无法使用的情况。

好在最终还是清理出了三艘能用的。

目前共有八名幸存者，坐这三条小艇绰绰有余。

板寸少年见状又忍不住说：

“我们八个人坐两条小艇就够了，甚至一艘半也可以，剩下的空间可以放遗体！我舅舅……塞尔顿教授……还挂在茧里……”

说着说着，这个健壮少年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卓阅赶紧提醒他们：

“息亚菲斯·纳迦可能还活着，他应该在海滩那里，他可能是第九名幸存者！”

对了，如果那个感染眼斑病的小水手还没死……应该也可以算第十名幸存者。

“我们尽快过去。”露斐娅船长先是朝着她点头，又转头对板寸少年说：

“我们乘着这么小的船投身北海去找侵晨号，需要一艘备用的。如果把遗体放进去，一是有传播疾病的风险；二是，如果遇到危险，我们可能还是得放弃他们……你忍心吗？”

露斐娅船长说得很有道理，但板寸少年还是忍不住哭着说：

“可我们把他们留在这里……等到岛沉了，他们不也还是……喂鱼……”

“不会的。”克米特慢慢地说，“沉岛的场景可能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总之……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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