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与帆 002. 炼金术士

天色越来越暗，灰蒙蒙的寒风越发呜呜咽咽。

将近黄昏时分，艾博终于望到了坤泉教区的标志——教堂的塔顶。

感觉正好回家弄点晚饭，不过还得先过一条河。

艾博记得河的那一边有一片荒冢，不如等过了河就把那尸体放在那片荒冢中，让他被鸟兽吃了也算是回归自然，还能和这里的孤魂野鬼做伴，不失为一桩善举。

艾博这么想着，下了马鞍。

她来的时候也曾经过这条河，河面较宽，但河水不深，大约刚到羚马的肚子那儿。

如果她骑在马背上过河难免被淹没双脚，在这个季节，没人想让皮靴湿透。

艾博在羚马屁股上拍了一下，让它驮着那尸体慢慢过河。

至于她，她给自己用了一个风魔法，在风魔法的辅助下轻盈地跳过了河面上几块突出的大石头。

正要跳到对岸时，她听到羚马发出了一声惊慌的嘶鸣。

怎么回事？艾博连忙转头，却见那羚马惊慌地抬起了前蹄，尸体则落进了水里，而且还在动！

诈尸了？

感觉不能扔荒冢了，得赶紧把他烧掉。

艾博连忙赶过去，这会儿也没时间在意打湿衣物的事情了，她在冰冷的河水中大步前进，三两下抓住了那“尸体”，首先发现的是他有体温了——

他没死！

那少年趁着水冷地滑，还想挣扎，但艾博没给他机会。

她一口气把他拖回河岸：“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错了，我有罪，绝不再犯！”少年恳切地说，“姐姐放我走吧。我，我可以给你钱，只要你让我离开……”

“不行。”艾博骑在他背上，单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腕，转头看到自己的羚马也缓缓走回了岸上，越发气定神闲，又低头看那少年：

“我小时候听老人说，天冷、天黑的时候，荒原上总有怪物游荡，我还不信呢，没想到长到17岁还真遇到一个。你得跟我回教堂。”

“……然后呢？”少年不安地问。

“然后圣女会把你关到熔炉里，用青色的火焰烧三天三夜，烧出结晶……我就可以拿去卖钱了。”

“全是误会啊姐姐，我真不是怪物，只是天赋如此，被打伤的话偶尔就会进入假死状态……”少年满脸堆笑，竭力解释。

然而艾博忽然凑近他的脸：

“你嘴里有药味。什么天赋，明显是吃药假死！”说着，她握住他手腕的手又用了点劲儿，少年又发出了一串“啊啊啊疼疼疼”的惨叫声。

这时艾博还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刚才把那少年拖上岸时，他在岸边的石头上擦破了额角，淌了点血。

而现在，那擦伤已经愈合了，连血迹都没剩下。

“到底是吃的什么药有这种效果啊……”艾博依然坐在他背上，用左手扳过他的下巴，眯起琥珀色的双眼，仔细打量那伤痕全无的额角。

她的右手还抓着他的两只手腕，为方便起见，她放开了他的下巴，用左手的指甲在少年的手背上划了一下。

艾博的手指甲并不长，但她发力又狠又准，当即划得那少年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可那伤痕当着艾博的面就消失了。

“太快了看不清……”艾博摸向腰间的小刀，那还是哥哥以前送给她的，“你说我砍掉你的小指头会不会看得清楚一些？”

“没必要吧？姐姐，求你了，我也是会疼的！”少年惊恐地说。

“那小趾头呢？”说着，艾博又把左手按在他后脖子上，“……我要是把你脑袋砍掉会怎么样？”

她当然不是真的想杀人，但她从小好奇心重，眼下这种闻所未闻的情况就更令人好奇了。

不如多吓唬他几句，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可这时，夜风送来了不远处的帐篷里烤肉的香气，艾博的肚子发出了破坏气氛的咕噜声。

血腥惊悚的逼供气氛突然烟消云散。

少年见状忙说：

“姐姐，天晚了，又冷，咱们别在河边瞎聊了，先吃饭吧！想不想吃烤羊？我请客，怎么样？”

艾博也觉得自己严刑拷打的邪恶形象立不起来了，只好叹了一口气，皱起眉：

“你身手这么差，瘦得像饿了一冬的野狗，讲话又总露富，出门在外很危险的，知道吗？”

“我其实还挺有经验的，全怪姐姐你太厉害了，没办法呀！”少年敏锐地感觉到艾博不那么想打他了，满脸堆笑，嘴像抹了蜜酒一样甜。

因为刚才下了河的缘故，艾博身上确实又湿又冷，甚至还打了个喷嚏，赶紧念出常用的烘衣服咒文：

“炎气拥为衣上火，汗光流出腹中汤。”

那少年见状忙说：“姐姐，也帮我烘一下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亚契古拉法，你可以叫我亚契。”

“你不会魔法？我叫艾博。”

“我是炼金术士。”亚契笑眯眯地说，“你刚才不是闻到药味了吗？”

在齐纳什卡并没有专职的炼金术士，人们顶多是向行商买一些现成的炼金术制品。

不过艾博喜欢看书，她知道这个职业——在齐纳什卡之外的地方，完全没有魔法天赋但很聪明的孩子才会被送去学炼金术。

这个身份倒是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去花冢盗采戎枝子，为什么能靠吃药假死，以及为什么一次都没用过魔法。

不过艾博也没全信。

一则她知道有些人会假装魔法水平低来隐藏实力，有些圣女都会假装自己和普通人一个魔法水平呢。

二则她还是没想明白他的伤口飞速自愈是靠什么药。难道也是内服的？和假死的药可以同时吃吗？

另外，说到炼金术士，她倒是正好想起……

“对了，你有活扫帚吗？卖给我！这样我就不必骑羚马出去了！”

“可我只剩一把……”

“刚才满嘴姐姐，现在就这种态度？”

说话间，紫月渐渐升上夜空，天色已经全黑了。

艾博还是帮亚契用了烘衣服魔法，亚契也答应卖给她活扫帚，并且再次承诺请她吃饭。

艾博点起火把，牵着羚马，逼着亚契走在她身前，视线可及的地方。两人就这样渐渐走到了坤泉教堂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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